第23章(2 / 3)

前些時,他在全國招聘了五名有經驗的工程師,在工業醫的技術培訓中心學習當廠長。請了外國專家來講課,還去了香港、歐洲視察。梁宛嫻也在班上聽過課。然而,要管理好一個現代化的工廠並不是聽聽課,看看廠房、生產便可以解決的。它需要具有從建廠、基礎工程、安裝設備,以至投產的全過程的實踐,更重要的還得有一批技術骨幹,也就是我們習慣說的技術管理班子。看來這種培訓廠長的方法是不合算的。

因此,他才下決心,請個美國總工程師任貨櫃廠廠長,由美國人來管理。這樣,我們可以從中了解研究,分析解剖,把人家的經驗消化成為自己的東西。並由此組成一支由廠長到技術工人骨幹的隊伍。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拿過來,一口一口吃掉。

當然,怎麼吃就得很講究了。因為這是"吃"技術,不是吞豆腐。北方人初來這裏吃香蕉、菠蘿還得想了半天呢!

然而,他很快地又發現,困難的不是"吃"技術,而是別的什麼東西。這一平方公裏的小小的特區是一個政治旋渦地帶。在這裏,可以非常清晰地看見,改革同守舊,先進同腐朽,科學同愚昧,真理同謊言,自尊同媚外,正與邪,以至真善美同假惡醜的矛盾。想不到開放同閉守的矛盾竟牽扯到這麼複雜的政治風雲。他漸漸感到非常困難,因為這裏牽動一根發絲都影響著整個對外市場。國際貿易市場的水銀柱對這裏的政治氣溫是異常敏感的。而這裏又偏偏是政治的敏感區。在有些人眼睛裏,這裏一旦開放就好象變成了一個引進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缺口,成了地地道道的自由化了的、香港化了的殖民地。就象一個竹籠子掉進水巫,一下子從四麵八方灌進了水。可就是沒有去想過我們也可以去影響人家嘛!嗅,要做一點該做的事真難呀。

因此,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他認為不能看輕這種阻力,應該認真對待他們的非議。在對外同對內的關係上,他目前應該注重對內。事實上他已經不能不花去大部分精力去應付內部的事。什麼時候能讓自己把全副精力都用在對外的工作上去呢?

既然他把張小戈安放在經理的位置上,那就得由他當下去。要讓事實去證明是與非,去證明改革的必要。

可是,同杜一丘的事他隻能放在心上,沒有必要告訴她。

當天晚上,梁宛嫻還是給張弓撥了個電話。事情既然未辦妥當,還是把情況說明白好些。況且這裏同香港通電話很方便,撥個號碼便可以了。

張弓到歐洲還未回來。按電話的是李素秋。

李素秋很爽脆,一口答應等張弓回米一定給他說清楚,並同他一起到白龍灣探望他們。她上次到香港考察,見過李素秋,也聽過有關她在香港的事。因此,對這位顱腦專家的學問和為人,她由衷地敬佩。使她深為感慨的還是李素秋懷才不遇的苦痛遭遇。那本顱腦專著由那位主考官陳俊學先生推薦在倫敦出版了。其中有關針刺、針麻部分,臨床效果極佳,且又提出了經絡神經脈衝方麵的新見解,很有理論價值。難怪書一問世,便引起了國際醫學界的重視。

李素秋的年邁父親在美國,讀了女兒的專著,高興得臉上老淚縱橫。老人家手裏拿著書本道:"誰說中國沒人才,這不是嗎?"他興奮得很。那年他是協和醫科大學的救授,看了女兒寫的一篇淪文,很是欣賞,認為她一定會有所成就。三十三年之後,他的預言才得到證實,怎能不高興呢?三十三年,這是多麼令人興奮,而又使人心酸的曆史,女兒總算用自己的努力證實自己是一塊金子,一塊烈火淬過的真金啊!

曆史往往是愚弄人的。解放前夕,他離開北京去了美國,在一間醫科大學裏任教授。就在他離去的同一天,女兒秘密參加了地下學聯。她畢業後便由地下學聯輸送到野戰軍醫院去。這一個父親在美國的先天缺陷,注定了她隻能是個被利用的人,就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在頭上。然而,正如吃兔子的人很多,兔子還是沒有絕種一樣。隻要能"被利用",她終究還是有所成就。用三十三年的時間證明了自已是一個有真才實學的人。

對此,粱宛嫻由衷欽佩。因此,雖隻是一麵之交,她卻已把李素秋當作知心朋友。

她對著電話筒說。"素秋,你快點來,我頭疼哩!"

"要是長個瘤子,那還不簡單麼?可你長個影子,我這把刀子用不著啊!"她笑道。

"你嘴快,難怪一百三十六道試題一下子給你答完了。"梁宛嫻拿著話筒,臉上微微發熱。

"我的女強人,名不虛傳。"

"來吧!也談看望孩子了。"

"一定來。鬱玲在嗎?"

"哦,她挺忙,同那位美國人打交道,招工考試。"

"她身體怎樣?"

"腦瓜裏長有個影子。"粱宛嫻笑了笑。

"是誰?"

"我哪裏知道!"

"嘻嘻,我不信。你還能看不出來嗎?是不是小戈?"

"看你急的。"

"做媽媽的能不操心嗎?"

"還看不準。你帶台x光機來觀察好了。"

…………

她想,素秋這人很坦率,心裏怎個想嘴上怎個說,難得的好人。

鬱玲心上的影子是哪一個,她真的還看不準。要說小戈,那當然不差。文靜、忠厚、有事業心,人又長得英俊。看他選擇到貨櫃廠裏去滾身泥巴,這就非同尋常了。還不是為了把工廠管理技術學到手!人就是要有這一點精神。鬱玲同他是合配的,兩人也常有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