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3)

程鬆平來到杜一丘房裏,談了同梁宛嫻頂撞的搿,並說要開除徐見池,情緒很憤懣。他本領通天,但遇上疑難的事,還是要來找杜一丘。在他眼裏,杜一丘是個頭腦冷靜、深謀善斷而又大智若愚的人。

杜一丘上月才調來,兼管工業特區勞動服務公司--相當於內地的勞動局。他四十七歲,眉清目秀,穩重斯文,說話挺和氣。

他很看重程鬆平。認為程鬆平為人魯莽,粗人一個,但工作有股衝勁。且同老孟有過一段患難之交。當年孟老頭任廳長時入了"牛欄",程鬆平死力保他,並推薦他進了三結合領導班子。杜一丘是孟老頭派下來的。來到這裏,杜一丘經過冷靜分析,權衡了張弓、林寧和孟老頭這兩邊三方的關係,他覺得應該按原則辦事,慎重行事。當然啦!張、林呆不長,遲早要回香港。到頭來還是由姓孟的管。但眼下又是張、林說了算。局麵相當複雜,因此,他對人處事處處都很小心。不過,他心裏是有看法的,他覺得工業特區放鬆了政治工作,竟連紅旗招展、鑼鼓喧天的傳統都丟掉了。人事科也不設,政工幹部沒個專職的。工會、青年團反而設專人管。這還像樣嗎?

杜一丘聽姓程的說完,想了想,心平氣和地說:"老程,一號公路工程也實在拖得太長。"他來工業特區時間不長,但已聽到一號公路的事,他認為程鬆平確實不應該。但現在完工了,也就好了。工程拖期的事還少見嗎?

"哦!"

"要表揚徐見池做得好,請梁宛嫻驗收。"

程鬆平呆呆地眨巴著眼。

見他轉不過彎,杜一丘說:"你該給部裏寫個報告,說明由於馬田港、南灣碼頭同時鋪開,工程繁重。我們克服了人力物力上的困難,才完成了工業特區一號公路工程。"

"那個老姑婆……"他擔心逾期罰款的事。

"你就請她驗收。她要是不來那就不是你的責任了!"

程鬆平還是憂心忡忡,臉上像蒙著一層煤灰,沒有一點兒光采。

杜一丘看出他心裏有事。便說:"都是部屬單位,這事情好說。我找林寧談談。"

"老杜,我聽你的。"程鬆平推了他一下,"我請客,南山賓館。"

通往鬆林湖度假村莊的石塊路上。徐見池尾隨著一個姑娘,緩緩地走。他頻履艱難,像是跟著一個幽靈。他想往回走,可以又不得不跟著她走。

月色朦朧。白玉蘭的葉影像一塊破網覆蓋在地上,一個個洞眼,仿若把他的身體分裂開了似的。他感到一陣寒栗。

她停在湖邊的柳樹下,水光粼粼,映照出她那微微發胖的、還是勻稱的體態。她在等他走近來。

"你害怕嗎?"她冷冷地說。

"我這不是來了!"

"靠我身邊來,怕我吃了你?"

"你有話就說好了!"他依舊保持著一段距離。

她挨近他,伸出柔軟的手搭在他肩膊上,豐滿的胸脯貼著他那粗實的臂膀。他吃驚地挺直身子,一股冰水從脖子往脊梁冷下去,毛孔兒都悚立了起來。可手肘上卻感到那樣燙熱,像烙著一塊火炭似的。他很不自在,感到一種難言的恐懼。

"哦,你冷了!"她好像已察覺出他在發抖。她把整個身子都緊貼著他,幾乎是壓住他了。他聽到她的呼吸,聞到她的發香,她那燙熱的臉蛋已貼著他的臉頰。他心跳了。

一霎眼間,他冷靜了。用手推開她。

"子茵,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

"我變了嗎?"她的眼睛閃現出驚喜的光。他竟還沒有忘記自己。

"變了。"

"我不是已經死了!"她悲哀地歎了一口氣,像是從黑幽的墳穴裏探出半個身子來。

她從香港來,就住在鬆林園度假村的竹節屋裏。一排木板釘的平房,板壁塗白色皺漆,屋頂是用竹枝點綴過的,古雅風趣。室內的設備卻很講究。她很希望他到房間裏坐下來喝杯熱奶茶,談談壓在心底裏的話。可是,一碰著他那警惕的目光,她就害怕了,話到唇邊又吞了回去。她自己也不明自,她渴望著見他,可又這樣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