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之後,她卻瞪眼了。
連著兩天,工業特區竟沒有一個工程公司願意承包一號公路的收尾工程。也許是工程量少,不想著這麻煩。也說不定因為姓程的是管交通的,日後見麵打交道多呢!因此,程處長依舊洋洋得意。梁宛嫻臉上平和,心裏焦急,再拖遲完工,工業特區的信譽更受損失。況且她已把話說死,斷了後退的餘地。
鬱玲知道了這件事的始束很是生氣,替梁總抱不平。可是她又感到驚訝,什麼承包、合同,姓程的絲毫不放在眼裏,對他也沒有一丁點兒約束力。
她到勞動服務公司找著張小戈,順帶把他媽媽捎的夾克給了他。小戈也感到一號公路的事很棘手。他們是外來承包工程單位,唯一的約束力是合同書。但這有屁用,一紙空文。上麵來的紅頭文件,程鬆平也敢陽奉陰違呢!
這時候,她才想起徐見池。這小子消息靈通。
小徐聽完英文課,轉眼就不見了。技術培訓中心設在貿易大廈第三層樓上,上上下下有九層樓,你到哪裏找他去!她仔細瞧撾課室周圍,他們八班一個人也不在。晤,興許又是到那個地方去了。
海灣轉角的沙灘上豎著一把紅白間格的太陽傘,旁邊還有一棵木麻黃樹。白色沙灘上散落著斑斑點點的彩色塑料碎片,五顏六色,看去象一顆顆閃光的貝殼,又象一個低能的畫匠在白布上胡亂地抹上顏色。香港那邊飄過來的彩色垃圾最近似乎少了!
徐見池他們七個人正坐在太陽傘下麵商量著一號公路的事。圍坐著,中間放有兩包"雲絲頓"香煙,地上一撮煙頭。
看見鬱玲來,小徐便讓開個位置。
"走人,還是留下?"
"留下受他這鳥氣!"小辣椒說。
眾人議論紛紛,各執一詞。
"班長,你說了算!"小嚴道。
小徐一個勁抽煙,沒哼聲。
她看著不耐煩,便說;"你們快把這塊禿斑蓋掉。"
"這還不簡單,鋪這麼一段路麵嘛!"
大夥兒都把目光集中在小徐身上。
他還是自個兒在想,抽著煙。
鬱玲盯他一眼說:"香港報紙早叫嚷了,說這是白龍灣的腫瘤。"她有意說給小徐聽。
真沒想到小徐竟答了一句:"說得對嘛!"
大個陳吃驚地瞪他一眼,在他眼睛裏香港報紙說的都不可靠。
"什麼投標合同,什麼經濟製裁,碰到鐵飯碗都失靈!他姓程的恃的就是這個。腫瘤病毒出在這裏,蛀米大蟲孳生繁殖也是這個土壤!"徐見池有點氣忿地說。他平時愛研究點理論,說起話來免不了帶點理論分析的味兒。
小徐今年滿二十四歲,高中畢業下了兩年村。現在是臨時工,工程隊的第八班長。準確點說是臨工班的班長。小徐研究理論的生涯沒有人注意過,沒論文著作,又沒名家吹捧,是不會引起世人注目的。他出身寒微,父親是個皮鞋匠,母親是街道工廠的組長。這個低賤的家世,洞悉民間煙火,也聽慣了民眾議論。因而對某些為官者的驕橫跋扈,感慨殊深。他帶著問題去探索理論,追溯根源。久而久之,他逐漸學會以曆史的眼光去看生活中發生的一些問題。當然,青年人難免有點偏頗,他也沒例外。眼下,他對一號公路事故做過分析,權衡得失。既然梁總說了話,區區幾百米路麵,開兩晚夜工不就完了。問題是礙在程鬆平梗阻住。他昨天上省去,趁他不在正好動工。即使他回來動氣,這又有什麼?頂多是"炒魷魚"。何況他還有把柄在我小徐手上。無論如何得支持梁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