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李素秋請客。她剛才收到英車付來的那本顱腦專著的稿酬。
他們兩人對麵坐著。
法國餐循例先上一個肉湯,然後接著上菜。肉湯是牛肉塊、馬鈴薯和紅蘿卜,混在一起煮糊了,加上一把蔥條。紅紅綠綠很有點顏色感。在歐洲,法國湯算得上一道名菜。法國麵包也很有特色,欖形長條樣,外麵烤得焦黃焦黃的,很脆口,有點鹹味,同英國的枕頭麵包兩種風味。李素秋喜歡吃法國麵包,才上希爾頓來。
"香港這小島發展得很快。"林寧望著窗外繁華的市街,禁不住有點感慨道。
這一帶地方全都拆建過了。高樓林立,屋宇整齊,眼花繚亂的立體交叉,井然的交通秩序。倘若不是保留住皇後大道這個街名,真的一點也認不出來。從香港的變化可以看到這十多年來世界經濟發展的迅猛。然而,眼前世界經濟衰退,又給小島帶來了淡淡的陰影,就像餐廳裏金碧輝煌的吊燈
漸漸地暗了下來。紅色的壁燈使整個大廳忽地變得朦朧了,使人想到一個憂鬱的寡婦蒙上了一層麵紗,一點也看不清楚她那雙含淚的眼睛。
"前景如何?"她問。
"我隻擔心白龍灣!"
"不是說開記者會嗎?"
"我想請你邀請陳應中老先生到會,支持支持。"
"你的手伸得好長!""她微微笑。
陳應中是香港知名人士,應中財團的董事長。他下屬的一個應和置地公司發行的股票額就達六十億港元。李素秋是一次給他動手術時認識他的。那位主考官陳俊學是他的兒子。由於這個關係,陳應中對她很尊敬。爭取得到陳老先生的支持,對香港工商界的影響,以及對穩定白龍灣的地位是有作用的。前些時,加尼財團股票猛跌,瀕於破產,陳應中資助丁六億美元,一下子就穩定住丁。香港產業、金融界要看他的麵子。
"這些工作是要做的。"他苦笑了笑。
"談起生意,我心可煩了。"她說,"小戈工作得怎樣,稱職嗎?"她兒子在白龍灣工業區工作,最近提升當了勞動服務公司副經理。
"這孩子很能幹,我的眼力不差。"
"我擔心他太順當了,你不該讓他當副經理。"
"量才錄用。"他喝了一口"加士伯"啤酒說,"下一回經過考試任職,他很可能當選經理呢!"
"那我可管不著。"她曾經要丈夫把兒子調來華商局裏工作,好讓孩子在自己身邊,可張弓老是支支吾吾,拖了好久。後來副總理來白龍灣視察,知道了,才把小戈隊上海調來工業特區,算是照顧她兩老。
他知道她在說氣話,其實讓小戈米香港工作一段時間也好。孩子讀工商管理專業,開擴點眼界有什麼不好昵!很難說,老張也許另有想法,怕人背後說閑話。不過,到了白龍灣,他可以作主讓小戈來香港的,便說:"孩子在服務公司工作一段時間也有好處。"
李素秋一口把杯裏的啤酒喝光,吃了一粒紫葡萄,"鬱玲多大了?"
"二十三歲。"
"小戈二十七了。"她若有所恩,稍停又說,"我很喜歡鬱玲,她同小戈是一對!"
他推開了麵前的菜碟子,笑道:"我也喜歡小戈。但這是孩子們的事!"
"對。不談孩子的,那就談你自己好了。"她象是有所恍悟,一下子把話轉過來,"梁總工程師這人怎樣,有印象嗎?"
"她很能幹,人緣也好。"
"你喜歡她嗎?"她坦率地問。說他同妻子離婚已有十多年,該續弦了。
他臉上微紅,感到有點拘束似的:"女兒都這麼大了!"
她盯他一眼,好象從他眼睛裏發現了什麼東西。"你怎麼啦!怕羞了。"說完竟嗤嗤地笑。
他一臉嚴肅:"你呀,注意點影響,人家還未結婚呢!"
她俯下頭,用麵巾紙掩住嘴巴,忍不住笑了起來,"啊呀!沒想到你滿腦瓜的封建思想!"
"我……"他驚愕地瞪著她。
"沒冤枉你。"她忍住笑,"我替你送給她一本書,叫鬱玲帶去。你不是說過她正在研究這一門嗎?"
"你……唉……"
她沒理睬他,隻顧自己從手提袋裏拎出一條淡紫色的紗巾,遞給他說:"你什麼時候去白龍灣,就說是我帶給她的。有勇氣的話,你就說是自己送的!"
他雙手呆呆地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