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她。”

相信她。簡單直接的三個字,同樣是三個字,她得到的最多是對不起。可是,她有些覺得自己好笑,像極了跳梁小醜,又覺得自己才是這出戲真正的配角,一句相信她,就可以徹底消除她在得知甘尚川被協助調查之後自己作出的所有努力,冷靜的分析,漫長的心理建設,甚至有些慌亂地趕回來,隻是不想看到局麵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她能夠想到甘尚川一旦被高紹南控製,對於景然來說是怎樣的打擊,而這場兩人之間的較量,天枰上的籌碼又會發生怎樣的偏移。她的著急,她的慌亂,她的關心,甚至於她因為這件事隱生的醋意,在一句輕描淡寫的三個字之後,顯得如此地多餘。

“那我真是瞎CAO心了。”她轉身想走,話語裏的失落與憤怒已經快要讓她散架了。

“曼寧,我跟她的關係,從來就跟你想象的不一樣。”

她走到門口聽到他開口之後,轉身頓住,“你不用跟我解釋,那是你跟她之間的事情。”

說完,門一關,書房裏又恢複了寂靜。

他開始抽煙,第一口有些嗆,煙衝到了肺裏,有些辣口,有些澀。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還是個故作穩重的少年,她偷偷地從家裏拿了打火機和香煙,兩個人躲在政府大院的角落裏,開始學會抽人生的第一支煙。

“好抽嗎?什麼味道?”他從她手裏拿過那些象征著青春叛逆的物品,故作老成和熟練地點燃香煙,其實生澀的動作已經暴露了自己對於抽煙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麼天分。他輕輕地在煙嘴上吸了一口,其實並沒有真的吸進去,可是她卻兩眼發亮地看著他,殷切發問。

然後她從他手裏搶過那支快要自己燃完的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很久,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煙霧繚繞間,那個女孩的麵孔嫵媚得有些失真。他有些失神,那一刻川子是陌生的,可是小一秒,她又露出天真的笑容,“景哥哥,怎麼樣,怎麼樣?”原來,她不過隻是在模仿電影裏的女特務。

他在想,那一天晚上的川子,是陌生的。但是她是否又在模仿著誰呢?或許她厭倦了真實的自己,突然想扮演一個清高的,什麼都無所謂的,自暴自棄的女人。可是,這是真的嗎?他失神地笑了,這是一個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的理由。

可是為什麼會眼睜睜看著她被抓被調查被關進看守所,是因為她那天晚上表現出來的絕情和冷漠嗎?是因為他直到那一刻才發現自己所有的熱望和癡戀都是一廂情願麼?是他在報複她的冷漠,就真的如她所言,不聞不問,將自己撇得一幹二淨麼?

如今回想兩個人重逢後的種種,即使這份感情來路相同,但很顯然,因為歲月沉積,早已出現分岔,他將之封存發酵釀成美酒,而她呢?或許早就忘在了某個角落,任由它發黴發臭。

是的,他不甘心。

是的,他怨恨。

但是,他又能怎樣呢?

YOYO是三天前到的法國,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讓她下了飛機之後有些不能適應,甚至周遭響起的法語人聲,都不能引發她回到家鄉之後的親切感。

這裏,算是她的家鄉,她擁有法國國籍和護照。這一點,是在她第二次跟甘尚川談話時,那個女人用來拒絕她的理由。

“你的舍生取義顯得毫無價值,就算那些文件都是你簽的又怎樣?第一你不是法人,第二,你不是這個國家的人,那幫人要對付的人是我,自然不會費時費力地去跟你較勁,你一個人衝進去,過不了幾天還是會把你放回來,最多把你遣返。這個國家的法律就是如此,再加上他們也不願意一個小小的經濟案件上升成涉外糾紛。與其我跟你都被他們抓在手裏,你還不如先走,我一個人還能應付。”

明明知道她是在為自己找開脫的理由,但是麵對這樣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釋,她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來。

那一天,明明是她要求甘尚川先離開的。可是,談話到了最後,竟變成了甘尚川遊說她離開。

“我留下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不是S城的人,自然不會明白。更何況,maro還沒有看到他最想要的東西,他怎麼可能讓我出事?倒是你,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棄子,你認為他會怎樣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