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甘尚川給了她一份名單,要求她給出那些人物的錄像帶。旁人或許會詫異,為什麼蜜莉已經離開還能有開啟這個神秘帝國的鑰匙,可是甘尚川知道,她有。這就已經讓蜜莉覺得萬分頭疼。她以為,這是她在醉生夢死做的最隱秘的一件事,她將此看做是自己最後的底牌,因為見過太多不堪的結局,出於內心的恐懼和不安,蜜莉偷偷地備份了這些證據。但從沒有想過這些她原以為是用來要挾旁人的證據,有一天也會讓她引火上身,成為別人要挾她的證據,盡管是以交易的名義。
她設想過甘尚川一旦擁有了這些證據之後,S市會否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她想過很多種結局,最好的情況是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如同這些東西躺在保險箱裏靜默如同死物,也有可能,醉生夢死從此天翻地覆,改朝易主,又或許,她僅僅隻是針對某些人,又將此作為達成自己目的的基石。可是,想來想去,她越發覺得手上的這些東西都是一顆無法預料爆炸程度的定時炸彈,她甚至不知道這顆炸彈一旦引爆,會不會第一個灰飛煙滅的就是自己?
當陸東皓聽說蜜莉想要見他時,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他甚至把地點選在了蜜莉和甘尚川見麵的那間茶樓。
“蜜莉姐,想喝什麼茶?碧螺春?”陸東皓好整以暇地看著蜜莉手足無措的樣子,碧螺春三個字已讓蜜莉如同驚弓之鳥,是啊,他怎麼知道上次甘尚川叫的也是碧螺春?
蜜莉覺得自己猶如繃緊的弦,隻需要輕微一撥動,她都可能斷了線。
“這裏的碧螺春不怎麼樣啊,我還以為好姐妹敘舊,至少也該點壺別的。”陸東皓嚐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說。
弦終於斷了。
“陸總,我做錯了事,請你原諒。”蜜莉撲通一聲跪倒在陸東皓麵前。
離開那間茶樓後,袁五有些欲言又止。陸東皓仿佛心情很好的樣子,坐在車裏看著他,抬了一下眼皮,“不懂?”
“恩,不懂。”袁五老實回答。確實不懂,不懂為什麼不懲罰那個偷偷從醉生夢死裏拷貝出錄像的蜜莉,也不懂為何叫蜜莉收下甘尚川的支票,並且履行交易。他實在是不明白老大走的是哪一步棋了。
“讓你猜,有三次機會。”
袁五沉吟了片刻,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語氣開口,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東哥,我知道這幾年你都不管醉生夢死了,可這些東西流傳出去,畢竟不是好事。而且我們也不知道川子小姐拿著這些東西準備做什麼。要是醉生夢死出了事……”袁五的下半句是,那甘尚川也沒有任何好處啊,可是陸東皓剛好打斷了他的話。
“要是醉生夢死出了事,誰是最大的受害者?”
袁五猛拍腦袋,“哎,我就說呢,這叫關心則亂。明麵兒上,當然還是你,但外人不知道的是這幾年醉生夢死真正的幕後人已經是高紹南了。”
黑與白,可以結合,成為灰,但因為彼此來自不同的色域,所以行事作風自然有著千差萬別。
陸東皓經營醉生夢死,隻是想賺錢。但高紹南不同,那個銷金窟裏藏著的各種秘密是他和他的家族在政治上翻雲覆雨拉幫結派的最好籌碼。所以,自從高紹南回國,明麵兒上他是S市公安局的局長,實際上他早已成為醉生夢死真正的話事人。這樣的潛移默化不過是兩種黑白勢力心照不宣的交易而已。陸東皓要浮出水麵,需要更多的空氣和氧氣,而高紹南可以給與他便利,而高紹南想要在S市黑白通吃,靠得也是陸東皓的勢力,醉生夢死雖小,卻足以將這兩者看似必不可分的同盟透析得一清二楚。
利用與被利用,誰都不願意成為對方的棋子,誰也不願意當做對方的工具,在沒有外力作用的情況下,兩者是利益共同體,但一旦利益的天枰出現傾斜,誰都不能放過借刀殺人的這種遊戲。
“可是單憑這些東西就可以了嗎?”袁五想通了中間的細枝末節,卻又想起單單憑這些證據,甘尚川能玩出個什麼花樣來呢?
“袁五,你總是低估我們那位最年輕的副市長的能量。他遠比高紹南聰明多了。”
車廂裏一陣沉默,兩人都適可而止的停止了剛才的話題。袁五想的是,自己能夠一直跟在東哥身邊,除了死心塌地,其實並無特長,陸東皓與甘尚川之間的前世今生,他是最清楚不過,卻越來越看不透兩個人的行事。他一不明白甘尚川為什麼處心積慮地要抽陸東皓的底,在他看來,報複和仇恨是至單純的一件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他不理解那個女人為何恩將仇報,就更不能理解東哥居然還放任這個女人做這些事情。雖然這事兒算不得什麼,可是不管怎麼說,他就是想不明白,哎,要是白昭哥在就好了,白昭哥那麼聰明肯定能幫他解惑。
雖然陸東皓一直閉著眼睛假寐,可是心裏卻一刻也沒有閑適下來。他知道自己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遠不如告訴袁五的那般理直氣壯,他存了私心,又開始懷疑自己的這股私心是否太不合時宜,罷了,就陪她玩一局吧。如果真的能消解掉她的仇恨的話。
S市的春天在接連幾天的晴日之後,初露端倪。人們換上了春裝,雖然知道這春秋短暫如同朝露的城市,或許到了下一個月就已進入夏日,但河濱的天空上漂浮著大大小小的風箏依舊在訴說著這樣一個事實,雖然短暫,這仍然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