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

然後,就是現在。他總分不清楚回憶與現實,他知道他不能再放她離開。

“景市長,真是好興致。”他回過神,就看見陸東皓向他走來。世界真小,在北京兩個人也能遇到。

“陸先生,怎麼你也在北京?”他走前了幾步,跟陸東皓握了握手。

“來這邊處理些生意。”陸東皓拍了拍景然的肩膀,說笑了幾句像是才發現靜靜站在一旁的甘尚川,“這位是?”

景然覺得有些詫異,像他們這樣身份的男人出來交際,除非對方主動介紹向來是不會對旁人身邊的女伴打招呼的。他旋爾又想起,甘尚川畢竟跟普通的女伴不一樣,也就大大方方地跟他介紹,“甘尚川,川子,這是陸總。”

“陸總,你好。”甘尚川其實在伸手去握景然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陸東皓了,不是她視力異於旁人,而是那男人逼人的視線與獨特的氣息早已滲入骨髓,她扯出天衣無縫的笑容,盡職地扮演著景然女伴的身份。

陸東皓心裏有些不悅,但又一時分不清楚心裏的這股不悅是來自景然那寥寥幾字含義曖昧的介紹還是甘尚川臉上那恍若陌路的笑容,他覺得刺眼,於是話語裏也多了利刺,“怎麼沒看見景太太?怎麼?她不在北京麼?”

甘尚川感覺得到景然有瞬間的僵硬,然後就聽見他的話語裏也帶了些硬氣,“沒想到陸先生比我還關心曼寧,我會轉告她的。”

甘尚川有些想笑,這個男人也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可怕嘛,這麼拙劣的試探也使出來了。下一秒,她不動聲色地把手從景然的手心裏抽了出來。

回去的路上,甘尚川都沒有說話。景然覺得有些氣悶,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還是別的什麼,他知道剛剛川子從他手心裏掙脫意味著什麼。一時之間,彼此都有些沉默。

“那個陸總,是你朋友嗎?”

景然鬆了一口氣,他很擔心甘尚川會問起他的現狀,包括他的婚姻。陸皓東,那是個安全的話題。

他一邊開著車,一邊說,不知不覺話就有些多,像是要刻意去打破彌漫在兩個人之間的尷尬和局促,“你說剛才那個人?算不上朋友。明麵上是個生意人,不過關係很雜,背景也很深,我剛去S城的時候拜會過他,算是點頭之交吧。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為什麼你會去拜會他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陸東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在做什麼樣的事情,可是還是要這樣天真的發問,至少她要明白景然對陸東皓是個什麼態度。

“傻丫頭。好多事情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他完全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摩挲了她的頭發,包括那句傻丫頭甚至也是沒有經過大腦般的脫口而出。是的,不管過去多久,不管中間是否隔著滄海桑田,她某些不經意的話語和表情,總是讓他覺得她還是十年前的那個小川子,什麼都沒有改變。

“景哥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天真了?”她看著他,眼神裏有悲傷一閃而逝。

“川子,我……”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讀懂了她眼神裏的憂傷。她以為什麼都沒有改變,包括她的景哥哥,可是時間刻不容緩,由不得人。他有了自己的事業,甚至還有了自己的妻子。而記憶中的那個人,原本已經被他妥善地存放在記憶的深處,卻突然憑空出現在他的現實世界裏,像是一道炸雷,讓他無所適從。他不知道該如何給現在的她一個妥帖的身份,初戀?曾經的愛人?可他不願意她就此成為過去時。但情人?小三兒?他發誓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這樣的詞彙竟然如此讓人難堪。

他的小川子,他該怎麼辦才好?

YOYO隱約有種感覺,他們待在北京的時間會比她預料的要長。這幾天,川子都待在酒店裏,沒有跟那個叫景然的男人出去,甚至好幾次她都看見那個男人坐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廳裏一坐就是一個晚上。

“你還不原諒他嗎?”YOYO問她。

“他沒有對不起任何人,為什麼要我原諒?”川子這幾天一直不開心,甚至她又開始服食鎮靜劑,這真不是個好現象,她覺得她有必要告訴Maro了。

男女之間,其實就是一場戰爭,示敵以弱,欲擒故縱,不戰而屈人之兵,孫子兵法同樣適用。甘尚川的低落另有出處。

很久沒有再做噩夢。可是這幾夜,那些被塵封在記憶深處的碎片又一次像潮水般襲來,她終究還是低估了陸東皓對自己的影響力。

可是真奇怪,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晚上的時候,她接到了Maro的電話。

“川子,忘記也是一種美德。”

“Maro,你知道,我不可能放棄。”

電話那端有片刻的沉默,川子轉過頭衝YOYO做了個鬼臉,肯定是這個鬼精靈告的密。

“在你的戲碼裏,我什麼時候出場?”Maro放棄了說服這個固執的女人。

“快了吧,期待在S城見到你。”川子想了想,冬天已經不遠了吧。

“你一回去,就有兩撥人在調查你。他們好像都挺關心我與你的關係。”Maro說。

“希望調查結果能令他們的雇主滿意。”川子沒有想到景然也會對她的過去好奇。不過她不太欣賞他用這樣的方式來彌補他缺失的那段過去。

景然拿到的關於甘尚川的資料,資料上前五年隻用了寥寥幾句囊括,從當她從美國回國,經受家庭巨變,然後就銷聲匿跡了五年。五年之後重新出現已經是在法國了。先是在巴黎三大主修比較文學,讀書期間出了第一本英文小說《囚徒》,然後被法國傳媒巨頭WWD旗下的出版公司看中,從此走上專業作家的道路。這樣的資料跟媒體上獲得的信息並無太大的出入,唯一覺得蹊蹺的不過就是WWD為何對這樣毫無名氣的留學生青睞有加,力捧成為法國文壇新星的這位華裔女子,甚至還不會用法語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