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畫舸(1 / 1)

看慣了金穀園林,平康巷陌,聽慣了畫鼓喧街和那風傳銀箭,七郎品遍了喧囂,可還是第一次嚐到了山水的美。這裏的風不大,水也不甚深,山綿延連著白雲,霧濃醉隱著人家,一切都結合得正好,這個賞景的外人倒是多餘。

都說美是要刻意用心體會的,其實不然,真正體會到美的人都知道,僅僅需要拿出你的眼睛、鼻子、耳朵,美就會像流水般淌入內心,不留痕跡。柳永是個詞人,自然是個感性的人,他能在窮山惡水間,在茫茫戈壁中看到美,可他還是第一次享受到美可以不受琢磨的喜悅,這才是自然,彩雲之南,名不虛傳。

再美的山水也拗不過善變的天氣,這片潤土似乎向來就以風雲莫測而知名,那把油紙傘還真派上了用場,柳永支著傘,倚在樹上,那樹枝幹光滑,葉子碩大,倒是避雨的好場所。進山時候已是下午,如今一壺酒下肚,不知覺地已過了黃昏,柳永不由得搖了搖頭,這一場賊雨,愣是偷走了一個夕陽。雨雖停,但林中皆濕,柳永隻覺得渾身困乏,便取出香包,以避蚊蟲,又怕夜間有雨,便將傘支開,依在身邊,轉而閉眼便是香甜之夢了。

“咿哪山對山來崖對崖,蜜蜂采花深山裏來,蜜蜂本為采花死,梁山伯為祝英台。”(注:梁祝傳說應成書明代,梁山伯也為明人,文中山歌所提,按梁祝小說為晉時。)妙齡少女的歌聲甚是婉轉,這樣入耳的山歌偏偏吵醒了醉酒的懶漢。柳永收了傘,翻身落地,正擋在那唱歌少女麵前,那少女卻似沒有看到一般,提著手中小瓶,扭身向一旁的花叢跑去,隻見她單手一甩衣袖,幾隻暗紅的花瓣便掐在指尖,將花瓣在瓶口一甩,花瓣上的露水滴在瓶裏,接著她將花瓣放在鼻尖一嗅,又隨手一拋,花瓣便順風而過,柳永看得出奇,突然臉上一涼,原來有一朵花瓣竟落在自己臉上,柳永剛要伸手拂掉,隻聽那少女一聲喊叫:“擋路的呆書生莫碰我那花兒。“柳永伸出臉去,嬉笑著道:”那還請妹妹親手取下如何?“這話中帶了幾分調戲,那少女竟似不懂,朗聲道:”好啊。“她快步到柳永身前,伸手要將花瓣拂掉,柳永倒是樂得,又將臉向前伸了幾分,那少女自然照著他的臉輕輕來了一巴掌,柳永這花間老手,可吃不得虧,那少女的蔥指還沒拿開,柳永的手就迎了上來,怎料這少女手一握,袖子卻向柳永的臉上甩了過去,柳永急忙歪頭躲開,可臉龐還覺得如勁風刮過,有點火辣發疼。柳永揉了揉臉,歎了口氣,“柳永的臉不怕疼,可別糟蹋了這許多花。“說罷,柳永伸手露出幾片花瓣,原來那女子拂袖之間的力道,將周遭的花瓣帶飛,柳永閃躲間,將飛起的花瓣都接在手裏。那女子微微一笑,不經意間對柳永添了幾分好感,遞出手中的瓷瓶,柳永也學著她的樣子,將手中花瓣上的露水在瓶口一抖,又一甩手,花瓣在那少女的頭頂飄落,有幾朵還粘在少女的肩頭,那少女也不在意,並沒有拂去的意思,轉身便去繼續采花,柳永自然跟在旁側幫忙。

陽光輕輕移上肩頭,那少女皺了皺眉頭,柳永一見,知道這溫度一起,露水也便散了,隨即腳尖點起,正要縱起輕功,加緊采花,卻被那女子拂袖一攔,“算了,不要毛毛躁躁地白白傷了花草。”說罷,將那瓷瓶舉到柳永鼻前,柳永閉眼一秀,淡淡的花香不似花叢的濃豔,倒有雨後的清涼,讚歎地微微點頭,然後看向那女孩的側臉,那女孩似乎明白他的心意,收回瓷瓶,用塞子塞好,“你這人倒是也有幾分情趣,這山間草木都是我的跟班,有不明白便問吧。”“姑娘身上好像少了幾分煙火氣,還請姑娘給在下指出一條成仙的道。”那女子撲哧一笑,“我當是什麼事,跟著這香味走就是了,你可要跟緊嘍。”接著晃了晃手裏的瓷瓶,柳永甚是驚喜,趕忙跟上這蹦跳的姑娘。

咿呀的山歌混著潺潺的流水,給晌午的太陽捎帶了一點清涼,一片雜樹林的盡頭竟是一處湛藍的湖泊,清澈的河水順著山坡彎轉而下,被這湖水悄悄染上顏色,白水化藍,這不是海龍王的意思,隻能是仙人的手筆。柳永停下腳步望著這湖水,湖水幽藍不見底,轉而看著上麵的河水,倒不甚深,那女子緊貼著河沿停了腳步唱著山歌,回頭對著柳永嫣然一笑,柳永將劍負在背後,隨手抄起河邊兩塊石頭,順著那女子的歌聲唱到:”咿哪山對山來崖對崖,小河隔著過不裏來,哥擔石來妹兜土,花橋造起走過裏來。“那姑娘一聽這山歌,自然過來幫忙,半搭半走,那女子蹦跳著踩在翹起的石尖,竟側著彎下腰去,整個人像是望著烈日耷拉著頭的山花,伸手一撥河水,潑向前麵搭橋的柳永,柳永早就曉得,腳尖點著石邊仰身貼著河麵,也是伸手一潑水,那女子笑著要躲,卻忘了自己踮在石尖上,這一急著起身,腳下石頭不穩,斜著往水裏跌入,正貼著水麵,隻覺得腰間有力一擎,那女子借力一起,還沒直起身,卻覺得腰間力道一轉,自己就像夜風下的燭光,全然由不得自己,直跌到柳永的懷裏,銀蛇脫鞘,隻見那劍背上的波紋與日光下溪水的磷光輝映,柳永輕巧的摟著那女子,踏著穿行水麵的銀蛇,腳步盈動地滑到對岸。剛站穩跟腳,那少女趕忙掙脫柳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