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陽光下的完美生活中,我的快樂與幸福,都夢幻得不像真實的世界。
我是蝴蝶。母親曾說,我們是這玫瑰園之中最美麗高貴的生物,相比那些隻能在泥土中輾轉的草芥,我們是這玫瑰園的王者——我永遠記得她說這話時麵龐上閃動著的不屑與驕傲。
可是,我們幼年時,也是在泥土中爬行著仰望天空的卑微者吧?就像那些毛蟲一樣。
母親似乎都忘了,或者,她是不想記得。
其實,不同點到底在哪呢——是那斑斕的璀璨的花紋鐫身,抑或那昂揚的優雅的翅翼。蝴蝶,之於其他這玫瑰園中的其他生物,隻不過是占了領空權罷了。
然而這自然給予的恩賜竟成了自詡的談資?
多少次我聽見那些蝴蝶小姐們嗓音尖細地抱怨今天清晨的陽光不夠火烈得幫她們美麗的翅翼點燃上楓葉的赤色,就足以想象那些濃妝豔抹的臉上翻出了怎樣倨傲的眼白,讓我一陣陣的全身都感覺不舒爽。
請讓她們在美麗的麵孔下擁有一顆可堪入目的心吧!
也許是因為傳承了媽媽傾城的美貌,我的身邊,總是紛擾著各種脂粉的芳香。然而我渴求的是一位溫柔知書的嫻恬女子,並非聒噪魅惑的煙花之妾。
一日,終於從纏雜中脫身的我滿心疲憊,飛於一朵粉玫瑰之上用蕊間清露洗盡鉛華。一抬眼,看見玫瑰下,一隻小小的毛蟲半揚了臉,酡紅著頰,正定定地看著我。那女孩有一雙羞澀的眸子,如一小汪湖泊蕩漾著,竟滌亂了我的心房。
我正欲飛下一敘,卻見她慌亂地倏忽一閃,已再尋不到蹤跡。
難掩失望。
此後,我多次能見到她,卻始終沒有機會說上一句話。
便常因此懊惱:這是多麼羞怯的一隻小蟲,怎麼會觸動我的心弦呢......卻又有暗自的歡欣:這世上終究有不同於那些燈紅酒綠的風景,我的夢境,可能也並不會成為永久的夢境。
那隻小蟲的眼中總是氤氳著蒙蒙的水氣,濕漉漉的眼睛中蘊含著這世間最芳醇的香氣——
那叫做純粹。
那是我在我的同族女孩間遍尋不到的美。
可是時光荏苒,多月而逝,我再也沒見過那個小巧的身影。
我是喜歡上她了麼?可是一見鍾情的戲碼雖是感人,卻也不可能毫無了解就誤了終身。我希求與她多些了解,卻終不得機會,甚至連是否真正喜歡都不敢肯定。
春日逝去,直至夏日都步入尾聲。
我未曾等來她,卻等來笑語盈盈的母親。
“小羽,你早到了該成家立室的年紀了。媽媽替你選擇的,都是萬中無一的好妻子!”
都是萬中無一的好姿容吧?我為哄母親開心便去試圖了解過幾個,悲哀地發現自己又陷入了那曾經的脂粉荼蘼的生活,厭倦之極。
一日,母親終於莊重地與我長談,渴望了解我到底夢想著一位怎樣的妻子。我帶著被理解的驚喜與母親誠懇相告,卻是一番雷霆大怒,淋濕了我熱忱的心。
“一隻卑賤醜陋的毛蟲?你想都不要想!”怒火漸熄,母親重現那語重心長的麵容,“兒子,這次媽媽為你擇選的,真真正正的良妻……”
話音未落,母親隻能怔怔的看著我起身而去的背影。
“飛羽,你給我回來!”裝作聽不見母親的怒吼,我緩緩地飛著,找不到未來的方向。
就這樣,在秋天的第一日,我率性離家,並永不打算再回返。
寄住在風揚家中,向他傾訴我的牢騷,並不曾讓我的失落與難過減弱分毫。
這個我從小玩到大的好友,很滿足於現在這種奢靡的生活。他啜飲著花蜜酒聽我的抱怨與不滿,悠然一句:
“聽上去不像是你為了捍衛你偉大愛情的犧牲,反而是你僅僅為了對抗你的媽媽作下的蠢事。”
我急起來,正欲反駁,他又是輕緩一句:“飛羽,你甚至沒能跟她說上過一句話,又憑什麼認定她會是你想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