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小姨一直跟著吳有貴過,算是二房,已經給吳有貴生過一個女兒。但吳有貴和小姨沒舉行儀式,隻是明鋪暗蓋地那麼過著。小姨子長得頗有幾分姿色,按理說明媒正娶地嫁個像樣人家不成問題,不知為什麼她就沒嫁,而是一直不明不白地跟著吳有貴過日子。也許她是真愛吳有貴,但又不願意跟親姐姐爭寵,所以,幹脆稀裏糊塗地過日子算了。怎麼過還不是一輩子,在兵荒馬亂的年月裏,持這種觀點的人比比皆是,隻要能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就行了,要不要名分有什麼意義?
小姨笑盈盈地端著托盤來到萬家銘麵前,把托盤裏的茶盅擺在萬家銘麵前的八仙桌子上。然後坐在八仙桌另一端看著萬家銘,說:“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這些日子在忙什麼?”這時舅母走進屋來,對小姨使眼色,意思是不要和萬家銘搭訕。
萬家銘回答小姨道:“最近我在奉師座指令淘換黃金。亂世藏黃金嘛,是不是?”
小姨沒有搭理姐姐,而是繼續跟萬家銘說話:“家銘啊,這些日子我和你舅舅也在嘀咕這件事,亂世藏黃金,咱們是不是也該藏點黃金?現在可好,你來了,咱們想的也一樣,那咱就琢磨琢磨,怎樣淘到黃金呢?”
萬家銘道:“我此次前來,就是要和舅舅商量這件事。現在我是軍務在身,舅舅答應幫忙我要幹,舅舅不答應幫忙,我拿手槍頂著舅舅腰眼也得幹。”
正說著話,吳有貴進門了,他一見萬家銘坐在堂屋,立即在臉上堆上笑容,大呼小叫道:“哎呀呀,我的親外甥家銘來了!你好你好你好!小姨,看茶!”便走上前來與萬家銘擁抱,萬家銘一把推開吳有貴,掏出手槍朝著吳有貴腳底下“啪”就打了一槍,子彈打在地麵方磚上,發出“劈喲兒”的一聲,反彈到牆壁上,像一顆釘子釘在牆上。
吳有貴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表情非常難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家銘,你在我屋裏開槍是什麼意思?難道向我示威?拿我當敵人?”
萬家銘道:“你難道不是我的敵人嗎?你向日本人出賣了我,讓我受盡酷刑不說,還導致馬珍珍跟我分手。馬珍珍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我們隻欠一個婚禮,她就是你的外甥媳婦了。現在馬珍珍已經住到郭曉冬家裏,馬上就要成為郭曉冬的老婆了。你說說看,你該當何罪?打你一槍不應該嗎?我這一槍算客氣的,我應該朝你腦袋來一槍!”
吳有貴急速地轉動著眼珠子,很快便想出了主意,他把小姨拉到身邊,悄悄嘀咕了兩句,小姨便回東屋了。吳有貴說:“外甥,你對情況並不了解。你是我的親外甥,我能幹那種出賣外甥換偽幣的肮髒事嗎?你的推測是不準確的。”
萬家銘道:“所有的事情該發生早就發生了,你現在想遮掩是徒勞的。你現在隻有兩種選擇,死,還是活。要死,很簡單,隻消我一扣扳機,你就嗚呼哀哉;如果想活命,你就得聽我安排——”
萬家銘的話音未落,東屋的門簾撩開了,傳過來小姨的一聲喊:“把槍放下!”
萬家銘扭頭一看,小姨兩手端著一支手槍,正對著他。從小姨的握槍姿勢看,是非常專業的,而且是職業殺手才經常采用的一種姿勢。此時小姨的那雙好看的眼睛,也冷森森地放著寒光。
萬家銘不得不把手裏的槍輕輕放在八仙桌子上。小姨快速走過來,把萬家銘的手槍拿走。然後,她仍舊坐在八仙桌子另一端,與萬家銘隔桌相望。
吳有貴道:“家銘啊,我本不願意在自己家裏舞刀弄槍,可是,你這個親外甥六親不認,讓我實在沒有辦法。”
萬家銘道:“是我六親不認,還是你六親不認?你死不認賬,隻不過對自己做過的肮髒事沒有勇氣承認而已!”
這時,小姨就突然掬起手裏的槍,朝著萬家銘的腳底下“啪”就是一槍。子彈照例反彈出去,釘在牆壁上。萬家銘一下子緘口不言了。
吳有貴搬過一把椅子,坐在萬家銘對麵,舅母給他端過一杯茶,吳有貴一口就幹了,然後把茶盅還給老婆。萬家銘眉頭緊鎖,看來自己錯誤地估計了形勢,麵前這個一貫溫文爾雅的舅舅簡直就是惡魔。而風姿綽約的小姨卻原來是個無所不能的女魔頭。
此時,小姨開口了:“家銘,咱們倆剛才隻把話說了一半。現在咱們繼續剛才的話題。不是要淘金嗎?黃崗山區就有金礦脈,你與馬珍珍都是學礦物學專業的,你們肯定知道哪些地方蘊藏著金礦。咱們這樣好不好——捐棄前嫌,一致對敵。咱們的敵人不是日本人,也不是國民黨或共產黨,而是阻止咱們淘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