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獨立營長的話剛剛說完,俘虜們呼啦一下子全都奔到營長的身邊,紛紛要求加入八路軍。警衛戰士擔心營長安全,急忙將俘虜和營長分開,讓他們原地坐下。營長重複道:“年輕的、身體好的、願意打鬼子的留下。”
半天沒有反應。接著,年輕的、身體壯實的皇協軍士兵都歸攏到營長跟前。而歲數大一些的俘虜也沒有走的。有人率先跪了下來,說:“長官,你收了我們吧,我們要當八路軍,要吃飯。”
“不行,眼下我們沒有能力養你們這些人。看你們以後的表現,誰為老百姓服務,為八路軍服務,幹得好的,我們會考慮安排的。”
“可是,眼下我們得吃飯啊,皇協軍好歹給碗飯吃啊。”
“你們如果找不到吃飯的營生,還幹皇協軍,我們也沒法攔你。但你們記住,你們可以在與八路軍作戰的時候把槍口抬高一寸,把子彈往天上打。看到八路軍發起衝鋒,你們就像今天這樣,立馬繳槍投降。我們便不會傷害你們。凡是像小鬼子那樣頑抗到底的,我們必將徹底消滅。”
一半皇協軍士兵留下了,剩下的一群被俘的皇協軍士兵聽完獨立營長的訓話,垂頭喪氣地下山走了。留下的人立即被編入獨立營的各連隊,並開始進行整訓。對俘虜兵不進行係統教育是不行的。
走的那些人,有一部分回家種地去了,有一部分到礦上找活幹去了,還有一部分仍舊回到了皇協軍,回到了魯大成手下的警備隊。
那魯大成參加完郭曉冬的衣冠婚回來以後,心情十分不爽。他雖是個粗人,但對郭曉冬舉辦衣冠婚,還是感覺似乎受到了愚弄。人已經死了,舉辦衣冠婚有個鳥的意義?尤其當他看到魯小芹當年穿過的衣服,那心情怎一個沮喪、一個悲痛了得?在酒桌上,盡管郭曉冬在馬萬祺幫助下,已經盡其所能,買了當時最好的白酒“黃崗特曲”,而魯大成全無酒興,他一連灌下八盅酒之後,突然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當時沒有人勸阻,大家都看出來他心情不好。身邊坐著的郭爺爺、郭奶奶也壓低了聲音說話,不願意驚擾他。
此時的郭爺爺和郭奶奶與魯大成心情是不一樣的。雖然他們失去了孫子媳婦,但他們的大孫子還活蹦亂跳地吃飯喝酒呢,還在幹著自己想幹的事業。善良人嘛,總會將心比心。他們現在十分理解和體諒魯大成。魯大成除了魯小芹,還有一個兒子,但他兒子被老婆帶著跑了,好幾年杳無音信,去了哪裏他也不知道。他隻身帶著魯小芹和其他弟兄們風裏來雨裏去,打家劫舍,出生入死,幾乎與魯小芹是相依為命的。現在魯小芹說沒就沒了,他不光失去了左膀右臂,還感覺好像沒有了主心骨和生活的目標。他有過打算,眼下好好幹,積攢一份家業和一筆錢財,就交給魯小芹管理,等自己老了以後,跟著魯小芹享受晚年生活,直至老死。可是,眼下的現狀卻是這樣,讓他怎麼能夠接受得了呢?當然,他並不懷疑是因為郭曉冬工作安排不當,使魯小芹這樣的女子親臨戰場一線,以致犧牲了生命;當郭曉冬在酒桌上大大方方地喊他“爸”的時候,他的心裏也一下子滾過熱浪。尤其當郭曉冬向他敬酒的時候表態說:“爸,小芹雖然不在了,可我在,我是她的丈夫,我是您的女婿,將來有我吃的就有您吃的,不管世態是好是壞,我都會孝敬您,為您養老送終。”
一番話說得他感慨萬千,倏忽間多喝了好幾杯酒。那黃崗特曲是用紅高粱釀製的62度高度酒,加之說不出道不明的一種奇怪情緒作祟,他突然感到醉酒了,頭暈惡心了。而這種情況以往還從來沒出現過。
他一直感激郭爺爺和郭奶奶對自己的救命之恩,對他們寄予無限信賴;但他對郭曉冬卻始終喜歡不起來,因為他說不清郭曉冬的真實身份。他是當過兵的人,他從郭曉冬身上似乎能夠感受到一股說幹就幹、敢想敢幹的雷厲風行的兵氣,但郭曉冬身上還有一股渴望發財的商人氣息,這從他一心一意跟隨馬萬祺開發甲字號可以看出來。當然,魯大成不知道郭曉冬和馬萬祺攪在一起的真正目的。但魯大成看不起馬萬祺這樣的人,在他眼裏,無商不奸,無奸不商,都是活該被搶的對象。由於郭曉冬從中擋橫兒,他想對馬萬祺下手,而一直不得機會,但他想過,一旦時機成熟,他還是要搶馬萬祺一次,要讓馬萬祺知道他魯大成的馬王爺三隻眼。
他被馬弁用車送回到司令部以後時間不長,那些被俘虜過、繳了武器的士兵跑回來了。他們為了繼續謀這個飯碗,不得不把情況說得十分邪乎。他們向魯大成報告說,今天遇上了八路軍主力,對方要槍有槍,要炮有炮,簡直如天兵天將。日軍一個小隊全部被殲,警備隊一個中隊也基本全部被殲,沒死的弟兄也被繳了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