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染黃崗山(2)(2 / 2)

魯大成依靠兩手爬出了雪窩。繼而依靠兩手慢慢爬上山路。此時,他的兩腿慢慢恢複了知覺,卻猛地劇痛起來。每爬行一米,都要咬緊牙關。額頭的汗珠,黃豆一般大小,一個接一個地滾落下來。按照經驗,鬼子們不會在冰天雪地裏久留,於是,他果斷而艱難地繞上了來路,他需要找到內弟媳婦家去,他需要在那裏將養。而她也會不遺餘力地幫他。但回去的路程讓他觸目驚心、肝腸寸斷。他的那些弟兄全都殞命在山路上,一個個血肉模糊,沒有人形。身邊唯有一大攤凝固的已成醬紫色的鮮血。

他沒有體力掩埋弟兄們,隻有在心裏默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願我佛超度你們!願你們來世投生到富貴人家,不再缺衣少食,不再為了生計而拚死拚活玩死簽兒!

玩死簽兒,是黃崗山區土匪們火並時的一種方法。譬如兩夥土匪都看中了一處礦脈,誰都想占有,需要決斷。他們便到黃崗山上的廟裏請住持和尚拋簽兒決斷。住持和尚拋出的簽兒是活簽兒,兩夥土匪比槍法,射擊草靶一決勝負。若住持和尚拋出的簽兒是死簽兒,那麼,兩夥土匪就站在三十米外互相對射,以決高低。

與佐佐木公司的山崎一郎較勁,分明等於玩兒了一把死簽兒!

關於這一點,魯大成已經看清楚了。佐佐木公司不光要霸占所有的礦脈,連礦商手裏偶爾弄到的狗頭金,也絕不放過。事情絕不算完,幾時山崎一郎發現他的行蹤,估計幾時還會打上門來。但魯大成就是魯大成,他的性格決定他不可能對山崎一郎之流有絲毫的客氣和讓步。用現在風行的一句話叫“性格決定命運”,這話一點不假。隻不過魯大成當時沒聽誰說過這種話。或許有人對他說起過近似的意思,比如他的女兒魯小芹,但他怎麼會聽從魯小芹的擺布?

此時山崎一郎正跟胡老西兒在兵營裏吃飯。這頓飯已經吃了很長時間,中午飯和晚上飯連上了,外麵天早就黑了,而他們倆始終糾纏在一個話題上。

“你總共發現過幾次狗頭金?”

“隻這一次。”

“不可能吧?”

“錯不了。我如果瞎說,天打五雷轟。”

“你是怎麼知道別人手裏有狗頭金的?”

“我們礦商總有幾個相好的眼線吧?他們發現了好的線索會及時通知我的。”

“你給眼線多少錢?”

“百分之十的跑腿錢。”

“你從誰的手裏買的狗頭金?”

“另一個礦商。”

“這個人姓甚名誰?”

“不認識,交割完畢他就走了,好像不是黃崗山區的人。”

“南方人還是北方人?”

“他沒說幾句話,南腔北調,聽不出來。”

“你給他多少錢?”

“兩千大洋。”

“會不會是共產黨或國民黨方麵的人?”

“不知道,我沒跟這兩黨的人打過交道,對他們不了解。”

“你隻買賣過這一次狗頭金?”

“沒錯,隻這一次。”

“不可能吧?”

“怎麼問題又回來了?你不相信我的話嗎?”

山崎一郎疑惑地連連搖頭,上唇的衛生胡撅得老高。他眯起眼睛看著胡老西兒,足足有半分鍾,突然一把揪住胡老西兒的脖領子,兩眼死死瞪著胡老西兒。胡老西兒憋得喘不過氣來,臉色由通紅變成醬紫,屁股情不自禁就從椅子上出溜下來,腿底下撲通就跪下了。山崎一郎就勢一搡,胡老西兒便摔倒在地。他沒敢遲疑,直起上身又朝前伏下去,搗蒜一般磕起頭來。地麵是青磚的,不像水泥那麼堅硬,即使如此,咚咚咚的聲音仍然讓屋裏所有的人都為他捏一把汗。當然,日本人並不是害怕胡老西兒會磕死,磕死一個中國人對他們來講,如同殺一頭豬宰一隻羊那麼簡單,問題是胡老西兒死了對山崎一郎找到狗頭金非常不利。山崎一郎身為商人,卻與日本軍人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山崎君,我真的沒說半句假話,否則真的天打五雷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