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們剛剛走到用雪埋人的地方,後麵兩輛卡車已經追了上來,頭前卡車頂上架著的機槍朝著疾走的一幹人“噠噠噠”就是一頓猛掃,魯大成回頭望去,已見兩三個弟兄摔倒在雪地上不能動彈。
媽了個巴子,老子不走了!魯大成決意與日本人血拚。他一聲呼哨,率先鑽到路邊一撮灌木叢後麵,趴在地上。弟兄們紛紛臥倒,滾進路邊的一叢叢灌木後麵。卡車上的日軍劈裏啪啦跳將下來,趴在地上就向前方路邊的灌木叢射擊。灌木叢上的積雪被打得撲簌簌亂飛,魯大成的人間或中彈,但都一聲不吭,隻是做著最後決一死戰的準備。他們都是短槍和大刀,需要等鬼子臨近才能還擊。
鬼子見一陣射擊沒有回響,其領頭的約莫是個小隊長身份的鬼子從腰間抽出指揮刀向前一揮:“呀給給擊,嗎依——”
身後緊跟著一陣“巴嘎,巴嘎”的叫喊,於是一群身穿黑衣服的二狗子偽軍被驅趕到前麵,端著步槍挺著刺刀探頭探腦戰戰兢兢地向前摸進。
魯大成見距離已不出二十米遠,便又是一聲呼哨。頃刻間藏在暗處的十幾把駁殼槍一齊開火,偽軍們在驚叫聲中紛紛栽倒。沒中槍的也假裝被擊中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鬼子小隊長又是一聲“巴嘎!”兩輛卡車上的鬼子機槍手發現了灌木叢後麵的人,將機槍對準一叢叢灌木猛掃起來。灌木叢的枝丫被打得紛紛斷裂四處亂飛。魯大成一幹人被壓得抬不起頭,灌木叢能擋視線卻擋不了子彈,不斷有人被鬼子機槍擊中。而鬼子步兵,正呈一條橫線匍匐著慢慢逼近。不能戀戰,魯大成對這一點非常清楚,他瞄準一個鬼子,“啪”一個冷槍,撥頭便尥。那個鬼子被打掉了一隻耳朵,疼得吱哇亂叫。而魯大成腿力極佳,一個彈跳已經尥出去兩米遠,而鬼子的一枚手雷準確地擲在他剛剛離開的地方,“轟”的一聲,把他趴過的地方炸了一個雪坑。
麵對集群的鬼子,危在旦夕,駁殼槍打這樣的單擊,是有含義的。按照常規都是打連發才會形成強大殺傷力,打這樣的單發,是撤退的暗號。魯大成尥了,弟兄們能尥的便也不再戀戰,一個個打出冷槍互相告知後疾速撤走。而受了傷沒有還手能力的人,則被摸上來的鬼子用刺刀紮成了肉醬。
往哪裏撤?還回原路嗎?說不定會給內弟媳婦帶來殺身之禍,顯然不行。魯大成於焦急之中,走上斜插出去的一條路,攀上了黃崗山的一條支脈。魯大成記得,這個方位有兩條斜岔路,一條是斷崖,一條是上山的崎嶇小路。因為眼前白茫茫一片,根本分不清哪裏是路,魯大成憑感覺摸上這條路不久,便感覺不對了,他走上了那條絕路,但回過頭時,已見一群偽軍被鬼子逼著追了上來。想退,已然沒有退路。魯大成抬手一槍,撂倒了最前麵的一個偽軍,後麵的偽軍暫時歇了腳,但鬼子卻從後麵“哇哇”大叫,偽軍們便貓著腰再次往山上追。魯大成身後有三個弟兄跟了上來,他們因為回手還擊而暴露了位置,被鬼子狙擊手相繼擊中。魯大成憋著氣猛往前尥,半個時辰便尥到了山頂。眼前就是斷崖,已無路可走。魯大成剛一回身,日軍的狙擊手“啪”就是一槍。這一槍正打在魯大成的左胸。他的感覺是被人猛地捶了一拳,一個倒毛,便翻下了斷崖。
一切都懵懵懂懂,沒有時間思想,來不及琢磨,連反應都是下意識的條件反射。魯大成張開兩臂,聽天由命地往斷崖下摔去。張開兩臂是為了抓到什麼救命之物。那是求生的本能,完全是下意識的。而魯大成的這個本能真的救了他。他摔到了峭壁上的一棵樹上,迅即抓住了樹枝,沒有直接摔下去。但他剛剛調整了一下姿勢,冬天裏脆硬的樹枝嘎巴一聲就折斷了。但此時魯大成已經完全清醒了,思維非常清晰,稍作調整,便頭朝上腿朝下,屈腿迎接著地麵。而當兩腿落地的一瞬間,他便就勢一滾,倒在雪窩裏。
偽軍和鬼子們爬到斷崖跟前,看著下麵白茫茫的一片,劈裏啪啦放了一陣亂槍,便返了回去。又將半路上已被打死的幾個土匪,狠狠的一頓刺刀,紮得沒有了人形,方才離去。
魯大成的脖頸裏灌滿雪沫子,冰得他倏忽間就清醒過來。必須立即逃離此地,否則,會凍死在這裏。他想從這個雪窩裏爬出來,但感覺兩腿沒有知覺,十分麻木,使不上勁。摸一摸,兩腿分明還在,並沒有斷掉。此時,肚子裏早已空空如也,餓得咕咕亂叫。他摸了一把懷裏的高粱餅子,已然凍得梆硬——突然,他感覺手指觸摸到什麼,十分異樣。他把高粱餅子拿出來細看,見上麵嵌著一顆子彈。他忽然想起,他在斷崖前摔下來的原因就是因為中了一彈,而這一彈恰恰打在凍硬了的高粱餅子上。媽了個巴子,高粱餅子竟也救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