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第四十九章 亂起(1 / 3)

漢中平元年元月,北地大雪。

入十二月以來,北疆漸寒,一場突如其來的罕見大雪席卷了整個河北。一時間氣溫驟降,北地僵立,百姓凍斃無數,牲畜多有凍傷。冀州刺史尚記、幽州刺史黎慶聯訣三十三名郡守、校尉、都尉,緊急上書天子,請求朝廷開倉賑災,天子則以府庫空虛為由不準。

漫天的雪花中,整個天地間已是一片蒼茫。白茫茫的原野上,卻有一人在奮力的向前走著,腳下踏出的深深腳印,才不到須臾即被大雪所覆蓋,不見絲毫蹤跡。

在這一望無際的雪原之中,看到的隻是一片白色,仿佛永遠都走不到盡頭。寒冷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絕望,若是路上有落單的行人,多半會失去繼續走下去的勇氣而凍死在這雪原之中。唯有那身強體健、心誌堅定的人,才有可能走出這茫茫雪原。

而眼下這人,無疑正是此類。即便是渾身已經失去了知覺,他仍然機械的踏著早已經凍僵的雙腳,一步步艱難的向前走著,直到眼前看見那座熟悉至極的營寨才停住了步子,心中憋著的一股氣瞬間泄去,步子如同灌鉛了一般,再也無法前進半步。

哆哆嗦嗦的從早已冰冷的懷中掏出了一竹管,對著天空舉起,隻見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似鷹嘯,又似鳶鳴,看來是和同伴之間約定的暗號。

風雪之中,這種平日裏極容易被發現的暗號也變得不那麼顯眼了,若是守崗位的斥候稍微疏忽一下,恐怕來著就真的要凍斃在這近在咫尺的營寨門口。

幸好戍崗的斥候足夠的盡職,很快營寨大門就已經開啟,數名騎士冒著風雪馳出,沒過多久就發現了臥躺在雪地中的那人。

一騎士下馬上前翻起來者,吃驚的說道;“這不是鄧將軍嘛。”

“快,將將軍抬如營中。”

已經全身凍僵的鄧茂就被騎士們抬入了溫暖的營寨帳篷之中。篝火豎起,卻遠遠的隔著不敢靠鄧茂太近,暖好的熱酒也已送上,鄧茂身上的衣服被拔除一盡,數名壯漢用手蘸著熱酒不斷在他的四肢揉@搓,直至冰涼的皮膚泛紅泛熱才止住動作。

一口熱酒灌下,鄧茂終於嗆著咳嗽了數聲,回過了氣來。旁者大喜,忙遞上溫暖的被褥將他裹住,一邊埋怨的說道;“這麼大的雪連虎豹都不敢出沒,你到膽子大竟敢孤身一人趕來營寨之中,你也當真不要命了。”

鄧茂顫抖著雙手搶過那酒袋,連連幾口熱酒灌下,這才覺得恢複了幾絲元氣,深吸了口氣用打顫著牙齒道;“快……快……我要麵見大賢良師,有…….有要事稟報,洛陽有要事稟報。。”

隔著不遠的一處大帳之內,三名中年男子正在帳中圍著篝火飲酒,居上座者眉頭緊鎖,似有心事在身,座下二人卻神色輕鬆,其中一人更是毫無形象的大口吃著桌上的烤肉。

“去年時夏才過大疫,今年年初又是大雪,這幾年來不是大疫就是大災,這漢家的百姓,當真是命如草芥。”居上座者微微歎了口氣。

隻見他道冠黃袍,烏發散落,四旬上下的年紀,麵頰清庸,生的兩道長眉垂落頰間,看上去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得道真人的模樣。唯獨他臉上隱隱有著幾道刀疤,這才多了幾分草莽之氣。

座下正在大吃大嚼的虯髯大漢卻是頭也不抬,隻是口中含糊不清的說道;“大哥你操這份心做什麼,現在當皇帝的又不是我們,餓死的也是他劉家的子民,要操心的應該是那龍椅上的狗皇帝。我們隻管有肉吃有酒喝就可以,操心這個作甚。”

旁邊長相略為白淨斯文的男子則放下酒杯,笑著道;“三弟話粗理不粗,道理卻是對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大哥你如今還不是天子,天下百姓若是疾苦不堪的話,必然對朝廷埋怨之心愈深,對我們舉事到是大大有利。大哥你則安心做你的大賢良師,在民間呼風喚雨,隻待時機一到,我們就推翻那座上的天子,那時候再換你來操心這等事情。”

座下的兩兄弟相視一笑,皆是哈哈大笑起來,那虯髯大漢更是笑道;“大哥你看,你平日裏老說我沒有腦袋,今日連二哥都幫襯著我說話,這番你倒是罵不了我了吧。”

這二人口中的大哥,正是太平道的領袖張角,而這二人則分別是他的嫡親弟弟張寶和張梁。白淨一些的是張寶,虯髯滿麵的則是張梁。

張角聞言卻是苦笑數聲,道;“你們說的的確有道理,若是天下疾苦對我們舉事確實有利,百姓愈加饑餓苦寒我們愈加得人心擁戴,所以從這方麵講我們應該是希望天災不斷的;可我等之所以要舉兵推翻朝廷,所要建設的不正是沒有疾苦的太平盛世嗎?如此一來豈不成了自相矛盾,民眾何辜,隻是夾在中間左右受苦。”

張寶和張梁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妙。也不知道大哥最近是怎麼了,突然間多了許多感慨,變得如此悲天憫人了起來,完全沒有往常的利索和決斷。如今舉事在即,這可不是好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