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瀚神色一怔,何進以為他沒有聽清,便笑著又再說道;“浩然,你既是子將先生極為推譽的國士,想必對治國有獨特的見解,你以為當今我們大漢亂起不斷,內外皆有不穩之象的局麵,應當如何破解?”
趙瀚心中暗叫不好,他不過後世一普通人而已,這種所謂的治國理念哪裏是他所長,若要和曹操袁紹這種亂世雄才比較治國的想法,那豈不是自取其辱。便強作鎮定站起來笑著拱手道;“大人,所謂在其位謀其政,在下不過一碌碌小民爾,妄自談論治國之道,豈不是惹人恥笑。”
何進卻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無妨,今日不過是私人小聚,所說之言絕對不會傳於他人之耳,浩然盡管暢所欲言,老夫和諸位絕不會嘲笑。”
趙瀚見躲是躲不過了,隻好硬著頭皮說了聲;“遵命。”
心中電閃火花間飛快的轉著各種念頭,心想袁紹所提的人治和曹操所提的法製,基本上將古代治世之道全部囊括進去了,自己就算再在這上麵做文章,也不過是拾人牙慧,難以出彩。
要知道何進如此問自己,擺明了是心存考察之念,想看看自己是否真如許卲所言那般‘濟世之才、國士無雙’。若是自己回答砸了,雖然何進表麵上不會說什麼,但對自己的看法肯定一落千丈,日後再想借他之力恐怕難如登天了。
所以既然要答,就一定要答的出彩,而且要有新意,不能學著袁紹曹操那般老調常談。
情急之下,趙瀚忽然想到自己學生時代對陸王心學之說曾經很是入迷,研究過不少關於王陽明心學之道的書籍,對王王陽明這個儒、釋、道三教之集大成者素來十分仰慕,書中就不乏王陽明的治國理念之說,如今到可以拿來應急應急。
既然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一邊飛快的整了整思路,一邊故作鎮靜的淺淺微笑,迎著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緩緩開口道;“正如袁兄所言天下之亂始於人心喪亂,欲治世必先治理人心。亦如曹兄所說,法製不明才致使奸宦橫行,庸吏群起。二位兄台雖有爭執,可在趙瀚看來卻有相通之處。區別隻在於袁兄是欲從本肅源,以王道教化小火烹之,而曹兄所欲則是以術法著手,欲快刀斬亂法家霸道之術肅清朝綱。”
趙瀚這話說的不偏不倚,隻是將袁紹和曹操兩人都輪番誇上了一番,卻絲毫沒有表達出自己的傾向。何進聞言問問一笑,心想這個趙瀚當真滑頭,擺明了誰都不得罪,到是個聰明人。
又聽見趙瀚娓娓說道;“正如老子所言:治大國若烹小鮮,既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鬆弛懈怠,隻有張弛有道、恰到好處,如此才能把事情辦好。即欲治世,當明白世亂的關鍵所在,人心喪亂也好,法製不明也罷,歸根到底還是執政者自身出現了問題,導致上行下效,舉國蒙難。”
“所以欲正朝綱,需明賞罰,量情法,重綱紀,所謂‘法之不行,自上犯之’。若要重綱紀,唯有至上而下一視同仁,對那些寅緣竊踞官職的不法行為要大力加以整肅,特別是對“戾於法”的執法之吏,應當嚴格要求。同時明賞罰,量情法,賞罰乃“國之大典”,應當受到充分重視和正確地加以使用,讓有功者得賞,無功者受罰,如此一來不至於如法家一般刻薄寡恩,卻也不至於出些懈怠。”
何進緩緩點頭道;“我聽著覺得你說的有些道理,隻是道理淺顯,做到卻是很難,如今朝廷的局麵你也是知道的,怎麼可能做到‘至上而下一視同仁’呢?”
趙瀚則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故弄玄虛笑道;“所以知易行難,非知之艱,行之惟艱。道理誰都明白,可如何實現又有幾人做得到呢?就比如我們在這裏暢所欲言,可說的多半是實現不了的。今日大人問我治國之道,我和各位仁兄都可以大侃而談,可誰又能將此事推行下去呢?”
趙瀚話聲才落,曹操已經拍手叫好道;“好一句知易行難,一語便道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我說本初兄,你我即便爭出了個高下又能如何,出了這個門你袁本初還是你袁本初,我曹操還是我曹操,誰也改變不了朝堂頹敗之勢。倒不如我們各行其事,過上十年八載,那時候再分個高下,看你我究竟誰對誰錯。”
袁紹也是不甘示弱的站起,大聲的說道;“好,那就如孟德所言,你我各行其是,且看誰對誰錯。”
趙瀚卻話未說完,猶豫了會要不要提前將黃巾起義即將爆發的事情告訴何進,要知道何進位同九卿,在朝中的影響非同小可,若是他有心為之的話,未必不能提前將這場空前的浩劫給製止掉。
要知道若無黃巾起義,倚靠漢朝四百多年的積威,漢廷未必會失去號令地方的權威。朝廷的權威若是還在,自然也就不會有了後麵的諸侯林立、天下大亂。百姓的日子雖然疾苦一些,也不至於因為戰亂餓殍滿地、十室九空。
猶豫了許久,趙瀚覺得還是有必要試一試,便忽的抱拳朝著何進等人拱手行禮道;“請恕在下直言,各位出身士族,恐怕並不知民間疾苦。我出身寒門,在民間所見所聞無不是對官府的怨聲載道,賦稅之重,百姓早已苦不堪言。若是再遇上天災,那除了閉目瞪死外,也隻有入山為寇這一條活路了。”
何進聞言皺眉,緩緩點頭道;“浩然所說極是,這些年來西羌戰事不斷,朝廷為了調撥糧餉屢屢加賦,再加上天災不斷百姓確實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