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扶思張開嘴做了一個“哦”的口型,簡單表現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說道:“隻要不露餡就好。”
渾身的冷汗讓她十分不舒服,心更是一直懸著,為了不讓自己露出破綻,更為了逼迫自己勇敢直麵眼前兩位越國王廷的重要人物,尹扶思體貼地補充道:“請章丞相多催催宮外的郎中,快些趕過來為父王診治,我留在這裏照顧父王。”
“不瞞公主,日前收到消息,南方出了一些問題,老臣與隰澤也不能在此多耽擱,倒是需要公主費心照顧國主。”屠一骨略顯憂慮地說道。
“無妨無妨,我本來也無事可做,照顧父王是我該做的,你們去忙你們的,這裏交給我。”尹扶思懂事般地應和道。
章靜言與屠一骨看似安心地對視一眼,施禮後便退出了寢宮,連日夜守護尹沐江的隰澤,也跟著他們走出去。
等三人的腳步聲消失後,尹扶思如釋重負,才發覺自己正僵立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雙腳已邁不開步——雖然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但她確信,他們在試探自己。
他們一直將她視作小孩子,擔心她的身體,所以盡量不讓她過多透支體力來照顧尹沐江,更不會在她麵前提起國事。至於要她留下照顧尹沐江這種事,外麵還有樊公公,怎麼都輪不到她。
不論如何,今日這第一關,她算過關了,並沒有讓他們抓住任何把柄。正欲鬆口氣,玉骨卻突然拉住她的手,輕聲說道:“公主,我去膳房找些吃的給你。”
玉骨的手,正在用力捏著她的手,一點微弱的痛感讓尹扶思警覺起來。不消說,這房間內或者暗處一定藏了人,被玉骨察覺了,所以才馬上提醒她。
“嗯,你去吧,小心別讓認識的人發現,再取些熱水來,我給父王擦洗一下,刮一下胡須。”尹扶思再次打起了精神,也恢複了一貫的防備和偽裝,裝腔作勢地囑咐一番。
玉骨離開後,尹扶思慢慢走到尹沐江的大炕邊,盯著父王嘴唇上和下頜新長出來的胡茬,伸手摸了摸尹沐江瘦得皮包骨的臉頰,小聲地喃喃自語:“父王,剛才章丞相說今日就有新郎中來為您看病,思兒知道您不喜歡留胡須,思兒幫您刮掉。”
轉身去拿了刮胡刀,狀似輕鬆,實則已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在雙耳上,希望能聽到一些躲在暗處的聲響。
章靜言和屠一骨都是老狐狸,如果他們當真有真憑實據,絕不會放過葛藤,更不會放過自己。既然用外來的郎中來試探自己,怕是懷疑自己給父王下了毒,也有可能和葛藤串通一起下毒。
父王回來不過四日,這麼快就能找到比葛藤還厲害的醫者,尹扶思雖然不太相信,但仍止不住內心的忐忑。如果當真有人能解了葛藤配置的迷藥,父王醒來會怎樣處置自己?
不!他們隻是懷疑,所以才要單獨留下我來試探……
尹扶思暗自咬咬牙,既然是試探,她也可以做 !
右手的刀刃貼到了尹沐江的咽喉處,左手輕輕摸著父王下頜上的胡須,尹扶思微微笑著,慢慢地自言自語道:“父王,您還記得麼,思兒小時候極喜歡摸您下巴上的胡茬,您也喜歡拿胡茬紮思兒的臉……”
尹扶思眼前閃過兒時與父王玩耍的畫麵:她一手胡亂地摸著父王的胡茬,一手卻在抵住父王不停朝她的小臉貼過來的下巴,生怕自己被他的胡茬紮到,然後格格地笑個不停。
趁機還用摸胡茬的小手去撓父王脖子上的癢癢肉,看父王的脖子扭來扭去地閃躲她的小魔爪,竟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笑著笑著,一滴淚落在尹沐江的臉上——父王,如果我永遠是那個無憂無慮、不諳世事、不懂疾苦的孩子,該有多好……
“呀!”尹扶思驚叫一聲,看著自己左手食指上的血痕,又急忙低下頭去查看尹沐江的脖子,訥訥地小聲說道:“父王,對不起!”
“呼”的一聲,一條黑影從房頂的厚重帷幔中落下來,尹扶思還沒等反應過來,一隻如鐵鉗般的手已經攥緊了她握著刮胡刀的右腕,疼得她眼淚迅速便湧了上來,無法抑製。
“來人,有刺客!”
同一時刻,寢宮內的尹扶思和寢宮外的隰澤,竟異口同聲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