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逸聽他說完,半晌,才慢慢地問道:“最後群臣都出宮了麼?”
沈非鑒一怔,老實地答道:“屬下沒有跟出去,所以……不知道。”
呂逸慢慢合了一下眼皮,又問道:“有沒有發現其他廷臣的言行舉止有異?”
沈非鑒今日當值,要站在明啟殿國主座位後麵參加廷議。雖然國主不在,但當值侍衛們仍舊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缺席。
仔細回憶了一下,沈非鑒謹慎地回答:“平素有幾位和大王子在政見上有些不同的,都沒怎麼說話。”
“親侍衛隊可有人有什麼異樣?”
親侍衛隊是從呂逸直接統率的禁衛軍中抽取的絕對主力,各個身手極佳,但因人少而精,隊長又是呂青莽擔任,難免有些心思不純的,昨晚沒有防住刺客,呂逸再大度也要起疑。
禁衛軍共有四衛,目前在宮中當值的是豹衛,其餘虎衛和鷹衛駐紮在愽城城外禁衛營中,還有秘密的狼衛,不知道藏在哪裏。
四衛的總統領是魏兕,權職與驃騎將軍相同,呂逸的心腹之一,倒是完全不擔心禁衛軍整體出問題,所以呂逸著重問的是親侍衛隊。
沈非鑒搖搖頭,答道:“沒有。大家都跟您很久了,其實也都知道您已不在寢宮,但因為沒有命令,所以都沒有妄動。不過今早沒有看到魏將軍,不知道去了哪裏。”
因為是進入寢殿行刺,又是在呂青莽剛離開之後,所以魏兕第一個懷疑的便是親侍衛隊所有人員。擔心是呂青莽有意支開他們,放刺客進去,然而調查之後發現所有人都沒有擅離職守。
隨即沈非鑒又補充道:“田鯀將軍一聽到您遇刺的消息,暴脾氣馬上發作,把昨晚當值的金吾衛士兵們都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聽從大王子的命令,在宮外密查可疑之人,隻是沒有斬獲,今早仍在搜查中。”
田鯀是統領金吾衛的將軍,負責保衛愽城整座城邑的安全,雖然呂逸沒有問,沈非鑒還是講知道的情況按實敘述一番。
呂逸聽過之後心中已經有數,說道:“魏兕該是出城了,很快便會回來。”卻突然問出一句:“吉第也沒有異常?”
吉第是親侍衛隊裏負責傳遞密信的,因呂逸一直沒有收到呂青野和沈馳送來的軍情戰報——呂青野倒也罷了,不知道密信通道,但沈馳卻是知道的,呂逸竟也沒有收到——不得不懷疑是吉第出了問題。
昨天呂逸重新秘密布置新的密信通道,暗中吩咐沈非鑒暗中監視吉第,這不過才一天的時間就詢問結果,似乎過於急迫了些。但沈非鑒還是恭謹地答道:“沒發現有異常。”
呂逸緩緩點了點頭,沒說什麼,但沈非鑒卻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抹失望之色。
雖然所有的結果都表明了是呂青莽在暗中主導這一切,但呂逸仍希望能通過吉第找出扣押密信的人,更希望這人不是呂青莽。
天亮了,呂逸所預料的事隨時都會發生,但那一點點僥幸之心也從未消退過——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便是曾讓他驕傲的大兒子與他兵戎相向,隻為那個叫做“國主”的王位。
片刻無言後,呂逸靜靜地吩咐道:“再給你父親發一封密信,就說青原趕不及,換做程語做督軍,已出發去了圵州調兵,有個八九日就能到望烽和葦城,以後望烽和葦城的軍報直接走新的密信通道給你,另外再寫一封假軍報,照例傳給吉第。”
沈非鑒似乎看懂了呂逸眼中的失望是為何,隻覺得他片刻間便蒼老了一些,也不免有些悲戚,小聲問道:“不再給世子發一封麼?”
呂逸搖搖頭,沉聲說道:“密信比大軍到的速度快,青野如果接到兩封信,發現督軍換人,隻怕會擔心都城有事,反而讓他分心。”
所以讓世子以為仍是二王子做督軍,等程語將軍到了,有他輔佐世子禦敵,也就不怕世子分心了——沈非鑒在心中將呂逸省略的話補全。
即便他與二王子隱瞞了長山之事,大王子與世子、國主……仍舊隻能選一個……事情怎麼又走到這絕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