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兮顏見呂逸不說話,眼神有些迷離,有些擔心地再次提醒道:“你的傷勢不輕,年紀也不小了,需要醫官照顧。”
呂逸歎口氣,自嘲道:“這可真是虎落平陽,你個小丫頭都敢對我說‘年紀不小’的話了?”
“在自己的地盤上隻能說是落架了,我才是虎落平陽。”梅兮顏故意嘲弄著反駁,見呂逸又要爭辯,立刻搶白道:“你原本就是老頭兒,我違心對你說‘你年輕有為’,你老臉受得住麼?”
呂逸輕哼了一聲,嗔怪道:“我要是沒挺過這一關,就是被你氣死的。”
“你這早已‘病入膏肓、苟延殘喘’的身體可是你自己折騰出來的,少賴到我身上!”梅兮顏終於揭穿了他裝病的伎倆。
“隻要遇到‘名醫’,我就能被醫好。”呂逸不以為忤,竟意有所指地說道。
梅兮顏冰雪聰明,知道呂逸暗指呂青野為他的“名醫”。如此看來,呂逸裝病,實則就是為了欺騙越國,以期能以老國主病重為借口,讓越國放呂國世子回國繼位,相當於將呂青野救出越國。
可憐他這一片苦心孤詣,還沒有來得及接回呂青野,越國已經打了洛津的主意,先動了手。不由得惋惜道:“可惜了,能醫治你的名醫正被困在葦城。”
黑暗中,呂逸對著梅兮顏聲音的方向,嘿嘿一笑,感慨了一句:“這麼厲害的姑娘,竟然不是我的女兒,哎!”
若她不是樞國國主,與青野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哎……呂逸心中惋惜。
“別想著占我們母女便宜,不論你是國主還是老頭兒,再逞口舌,我真會揍你的。”梅兮顏揚了揚拳頭,拳風在呂逸麵前掃了掃,帶起一絲絲涼意。
呂逸嗬嗬一笑,氣息牽動傷口,疼得擠了擠左眼,輕輕撫著左胸,問道:“我那三小子功夫有長進沒,和你相比如何?”
“不用指望他給你找回麵子,你們父子倆加一起也不是我對手,功夫都被心眼兒墜住了。”梅兮顏撇撇嘴,不屑地說道。
聽到梅兮顏的風趣回答,呂逸忍俊不禁,剛笑一聲,卻又震動傷口,不由得繼續捂著胸口苦笑。
聽這話,青野與這丫頭交情確實匪淺。而且,能被眼前這個鬼靈精的丫頭說“有心眼兒”,這個兒子顯然比自己了解到的更加厲害,讓呂逸更覺老懷得慰,對自己眼下這一切決定都更加堅定。
“到底哪裏安全,我送你過去。”見呂逸這副模樣,梅兮顏忍不住關切道。話一出口才猛然憬悟,自己竟然在關心呂逸,生怕他真有個不測,呂青野那邊沒有人支援。
呂逸靠著牆壁,雖然在梅兮顏麵前硬撐,但終究露出了虛弱萎靡的神色,微微顫抖著聲音說道:“現在隻有這裏最安全,等天亮之後再說吧。”
呂逸一直以為呂青莽若篡位,首先必然是控製住所有廷臣,占領整個愽城和王宮,最後才會逼自己讓位,沒想到自己成了暗殺的第一個目標。
既如此,青莽一定已在愽城內外都做好了布置,等刺客故意聲張驚動所有人,他便有機會去宮外通知王廷重臣,再趁他們不備控製他們。
這個時候宮中正亂,人多眼雜,想出去找人也難找,不如等到外麵的搜查都略微有了秩序,他再去找。
而且,一旦宮內發生突發狀況,他預留有應急手段。算一算,也要天亮之後才能安排妥帖,他這個時候出去,反倒會讓青莽利用他來牽製宮中的侍衛,影響布局。他不出去,青莽還會忌憚隱在暗處的他,不知何時便影響他的篡位大計。
梅兮顏在漆黑之中,見呂逸一臉疲憊卻不慌張的神態,東拉西扯,卻絕不提及刺客刺殺他之事,漸漸也猜出了呂逸的用意。
照目前的情勢來看,刺客該是呂青莽指使的,此刻外麵已被呂青莽控製了。
這老頭兒精明得很,既然已想到裝病來迷惑外人,以便能盡快接回呂青野,那麼,對於覬覦王位的呂青莽定然也有應對之法。不與自己說也無可厚非,畢竟她是鄰國國主,哪有讓別人看自己王廷內亂的道理。
不問、不說,是他們目前最好的相處方式。
本想追問呂青野的援軍是否正常出發,但看到呂逸越發蒼白的臉,便又忍住了。若是已出發,自然不用她擔心;若是沒有出發,這個時候也不能指望他再下道諭令催促出發。
壓下焦慮,梅兮顏伸手覆在呂逸額頭上,觸手之處滾燙,但身體卻在發抖,說道:“這裏太陰寒,你不能待這裏,我帶你離開。”
呂逸沒出聲,看來是有些支撐不住。
梅兮顏背著呂逸走到密道的岔口處停下腳步,轉開了通往正熙宮的密道開關,拐進了密道。
打開牆壁機關,梅兮顏將耳朵貼在書架背板上,凝神細聽外間的動靜。有三個人的腳步聲和對話從外間傳來:
“聽說二王子被刺,似乎也是這個刺客幹的。”
“二王子就是在去支援世子途中被刺的,這個刺客不想有人去支援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