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紀委書記章程
縣委副書記、縣紀委書記章程是一個比較開朗豁達的中年人，一見麵就直截了當地說：“縣上班子中的人員，我沒有更多的話要說。作為紀委書記，我在縣上已經把人得罪完了，希望這次換屆能夠考慮把我交流到其他崗位或調到市上哪個部門去任個閑職就行了，我再也不願意幹紀委書記這個差事了。”
小王不清楚章程的話是否是他心裏的真實想法，但覺得一個縣委副書記一上來就說自己不想幹了，小王就覺得有些吃驚。雖然章程在話裏也說了自己不想幹紀委書記的原因，但這麼直接，還是讓剛接觸這方麵情況的小王在心裏感到不理解。後來，聽取意見的對象多了，小王也從這些人的話中感覺出了他們說這種話的用意，實際上是各有不同。有的說不想幹是真心話，是覺得自己工作起來有些力不從心，希望到一個相對輕鬆一點的部門，減輕一點工作上的壓力。出於這種心態的人，主要是年齡偏大，上升已經無望的幹部，或者是身體不好，出於愛惜身體的需要，真心希望到輕鬆一點的崗位。但更多的說自己不願意幹或者是希望到一個更輕鬆一點的部門工作的，是以退為進，想以此來達到自己希望提拔或者是到更重要部門工作的目的。因為在官場上，很少有人敢公然給組織討價還價，但有些幹部覺得自己辛辛苦苦幹了不少年，應該在職務上有所進步。於是就有意說自己不想幹了，希望組織上調整自己的職務。他們中不少人知道，隻有一調整，自己就有變換到更好崗位的機會，如果後麵還有人幫自己活動、說話，這種可能性就更大。當然，這些，都是小王後來在組織工作上幹的時間長了，總結出來的。這一次聽章程講這個話時，他還想不到那麼多。
“不要忙著隻說自己的事，先說一說你對河西班子換屆的意見吧！”董部長見章程一來就說自己的事，似乎顯得有些不高興。
章程似乎也感覺到了董部長的不滿意，開始調整自己的思路談縣上的換屆問題：“縣上的四套班子總體來講是團結協調的，縣委起到了核心作用。班子中的每一個成員也基本上都能夠嚴格要求自己，遵守黨的廉潔從政紀律。但個別幹部的情況，確實存在一些需要引起重視的問題。我作為紀委書記，不反映是失職，但反映了又不知能否引起重視。”章程思想上顯得顧慮重重。
“作為一個縣紀委書記，章程同誌，我要鄭重地提醒你，不僅希望你要相信組織，更希望你做一個稱職的紀委書記。如何你作為紀委書記都懷疑市委對於腐敗分子的態度，那麼隻能使人懷疑你這個紀委書記是否稱職了。既然你自己都講到不反映是失職，那麼希望你自己認真考慮。”或許是剛才章程一上來就說自己的事引起的不快還沒有在董部長的心頭消失，董部長的話更加嚴厲，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不留情麵。
對於組織部領導的份量，章程是清楚的，更何況現在還是換屆考察，如果把組織部的領導得罪了，結果如何章程心裏非常清楚，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幾句會引得董部長這樣不高興。因此，一聽董部長的話，章程的心裏就打起鼓來，他弄不明白董部長是不滿意自己說到縣上幹部存在問題時的態度嗎還是不滿意自己把縣上幹部的問題反映出來。章程在官場上也曆煉了多年，知道一些官場上的奧秘，很多事情非常微妙，譬如說今天董部長對於他的態度，有可能是對自己一來就說自己不願意幹紀委書記這話不滿意，認為是自己在摔牌子；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不直接說問題，認為自己作為紀委書記都不相信考察組，而不相信考察組實際上也就是不相信董部長個人；還有可能是董部長感覺到了自己要反映的某人的問題，是不希望自己反映出來的人，這個人或許就有董部長關係密切。畢竟自己作為紀委書記這個角色反映出來的份量和其他人反映的份量是不同的。特別是自己要反映的是縣委書記黃俊生，而黃俊生曾經和董部長一起在山南縣共過事，黃俊生平常也經常講他和董部長關係不錯。想到這些，章程更覺得是最後一種可能性最大，就是不希望自己這個紀委書記來反映黃俊生的問題。他認為，盡管董部長的話說得非常有原則性，但現在的人心裏想的什麼和嘴上說的什麼是兩回事。嘴上希望你說的，可能是他心裏恰恰不願意你說的。嘴上不要你說的，可能心裏還巴不得你說出來。對於中國人的這種思維方式，西方的老外就始終弄不清楚、搞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