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噯噯,我開玩笑的。”陸凡一飛快地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回椅子上。
“一點都不好笑!”黎冉瞪視著陸凡一。
“確實,我也覺得不好笑。”陸凡一順手給他倒了一杯酒,“晚上我就走,淩晨一點的飛機。”
“不是說明天白天走嗎?”黎冉愣了一下。
“我留在這裏,隻會給你添麻煩。反正也沒什麼事,早走一天,晚走一天,又有什麼區別。”
“既然沒什麼區別,明天早上再走吧!飛機票我幫你改簽。今晚是大年夜,難道你想在飛機上孤零零地過大年夜嗎?”
陸凡一想了想:“那情景確實可憐。”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伸了個懶腰,“我好累啊!對了,啤酒能不能打包?”
電視還在直播公安局的新聞發布會,已經進入到了記者提問時間。
“林局長,請問,章南生教授的屍體還沒有找到嗎?”
“沒有,我們還在搜查。搜查範圍已經從第一人民醫院擴大到全市。”林局長回答。
“以協警身份進入重案隊協助調查的陸凡一怎麼樣了?聽說他以前是‘首席警探’,是真的嗎?”
“他確實是我們警隊的首席警探,不過,他現在也失蹤了。我們都希望他能回來,重新加入重案隊,他擔心的問題,比如星空,我們都已經解決了。”
“星空是什麼?”記者馬上抓住關鍵。
“我隻是隨便舉個例子。”林局長也是打太極的高手,“各位,還有沒有別的問題?”
“刑警支隊長孫保軍今天早上被發現、死在公安大樓對麵的小公園裏,請問他是被人滅口嗎?”
“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無可奉告。”林局長有些不耐煩了,“你們不要亂寫。”
“據案發現場目擊者透露,孫保軍被凶手剝去臉皮,我們可不可以認為,這是第八宗連環謀殺案?如果不是的話,是不是有人開始模仿奪麵殺手作案?另外,他為什麼偏偏死在公安大樓對麵,凶手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另一個記者緊接著提問:“聽說,凶手把孫保軍帶到噴泉那裏,要他脫去衣服,他就照做了,沒有掙紮的跡象,沒有逃跑的意思,沒有反抗的痕跡。這怎麼解釋?難道這位支隊長嚇傻了嗎?”
“我說了,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無可奉告。” 林局長幾乎是在大喊了,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壓過記者提問的聲音。
場麵越來越混亂,記者的提問也越來越刁鑽。林局長立刻起身,他決定結束新聞發布會。在幾位民警的護送下,他紅著眼向門外衝去,難以分辨究竟是出於憤怒,還是慌亂。
電視畫麵馬上切換到廣告。
陸凡一把視線從電視上移開,他覺得乏味極了,不知怎麼的,突然懷念起香煙來,身上又沒帶口香糖,真是要命!
黎冉看出了他情緒低落,站起來,幫他拿著椅背上的大衣:“我們走吧!服務員說了,打開的啤酒沒法打包,看來今晚,你的豪飲隻能到此為止了。”
“我看上去是不是好像要窒息昏倒了?”陸凡一輕輕地笑,“要不然,你為什麼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覺得你需要喝杯熱茶,然後睡個好覺。”黎冉說。
“也許吧!”陸凡一歎了口氣。
走出飯店的時候,兩個人都猛地站住了,陰霾的天空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雪,像有人在天上抖鵝毛枕頭。
好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啊!陸凡一抬頭,久久地望著天空,眼淚和回憶一起急速地湧出來。
五年了!
上一個下雪的大年夜距離今天整整五年!
他永遠都忘不了,關涵死的那一晚,也是大年夜,天氣出奇的冷,審訊室的窗戶上結著厚厚一層白霜。
陸凡一坐上黎冉的車,頭一碰到椅背就睡著了。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一棟居民樓前。
躺在床上,他反而睡不著了,每隔幾分鍾就得換個姿勢或者調整被子。隻要一閉上眼睛,他的眼前就浮現許多景象,有如播放老電影那樣,毫無章法和邏輯可言。他看到一具屍體被砍掉四肢,一張染血的桌子上排列著被砍斷的手掌和腳。他看到歐陽嘉和葛艾青站在雪地裏談話,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葛艾青伸手碰了碰歐陽嘉的臉頰,被他碰過的地方像陶瓷一樣突然裂開很多細細的口子。眨眼間,歐陽嘉白皙的瓜子臉上布滿了裂縫,仿佛針線縫合的印記。她居然變成了那個用針線縫合的人皮木偶。
陸凡一驚叫一聲,從床上霍然而起,渾身直冒冷汗,感覺整個神經係統似乎受到了高壓電磁場的幹擾。他慢慢地深呼吸,把那些恐怖的景象從頭腦中驅逐出去。
“凡一,你怎麼了?”黎冉急忙推開房門,“是不是做噩夢了?我聽到你的叫聲,過來看看。”
“我覺得事情遠遠沒有結束。”陸凡一披衣下了床,開始踱步,望著窗外下雪的夜空。離午夜十二點還有十分鍾,新的一年即將到來。
“你在說什麼?可以從頭說起嗎?”黎冉走到陸凡一身邊,從他的語氣裏聽得出,他很擔心陸凡一的心理狀態。
“奪麵殺手說不定也是公司的人,那些被他肢解的女人可能是公司的實驗小白鼠。”陸凡一來回踱步,“是實驗失敗的報廢品,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所以被公司除掉。”
“凡一,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也許他們幾個都是公司的人,單線聯係,誰也不知道誰的背景。”
“我越聽越糊塗了。”
“他們需要大量的小白鼠,必須是那種可以輕易得手的人。奪麵殺手殘忍的作案手法,隻是為了引開大眾對實驗的注意而已。還有什麼測試方法比這更加理想的呢?一旦實驗失敗,隻要把他們殺掉,然後偽裝成別的死因就行。當然不能讓別人知道被害者是死於某種實驗。於是,公司安排一個奪麵殺手把受害者肢解,剝去臉皮,讓人誤以為這又是一起連環謀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