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虎跟著根伯往前走,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想來想去終於發現少了那隻獵狗阿黑,於是問根伯:咋不見阿黑哩?
根伯不回答,隻是往前走。
山虎以為根伯沒聽到,靠到根伯身邊大聲問:“咋不帶阿黑?”
根伯看他一眼,仍不回答。
山虎這才覺得有問題了,不敢再問。
因為身邊已沒了阿黑,根伯不敢往大山更深處走,以防真的遇到大獸不好對付。在附近轉了大半天,沒有發現任何獵物,又餓又累的根伯感到兩眼發黑,席地休息片刻,帶著山虎走回山洞。
根伯對山虎說:“你回吧,我家裏床下埋著一袋子稻秕,估計能搓出幾把米,拿去救你娘吧。”
山虎跪下給根伯磕了三個頭,走了。
根伯打了個寒戰,摸下腦門,有點燙手,知道自己著涼了,便躺下睡去。這一覺幾天不起,因為根伯在高燒中昏迷了。
細心的歡妹那天見到根伯時發現他衣著單薄,急忙趕做一件棉衣,等著根伯再來,可第四天仍不見根伯。晚上山虎來她家,從衣兜掏出兩小把米,說:“嫂子,俺娘說李家有個根不容易,這點東西管不了大用,卻也能扛幾天,給小侄子熬著喝吧。”
歡妹用驚奇的眼光看著山虎,說:“謝謝你和嬸子。眼下連樹皮都吃光了,你咋還能弄到恁好的東西?”
山虎答道:“是別人送一袋稻秕,搓出幾把米。”
歡妹感歎道:“山虎兄弟,一把米或許就是一條命呀,我和孩子一輩子都忘不了你和嬸子的恩德,你也不能忘了送稻秕那人。”
山虎說:“咱都得感謝根……”
山虎差點說出根伯來,立刻掩口。但歡妹已經看出端倪,追問道:“那人是不是根伯?你不用瞞我了,肯定是根伯,他也給我送過吃的。”
山虎說:“根伯救了咱兩家人,俺想著,以後一定為他老人家養老送終。”
歡妹說:“那是後話,先給我說現在咋找他,山裏太冷,我做了件棉衣,得趕快送去。”
第二天一早,歡妹把孩子送到娘家,跟著山虎找根伯去了。
兩人來到山洞,發現根伯在地上躺著,連叫不應。歡妹伸手摸下根伯額頭,火燙,不禁驚叫道:“山虎,根伯燒得厲害,嘴上都起泡了,你得趕緊下山找退燒藥,越快越好。”
山虎轉身出洞,歡妹找了個瓦罐,也出洞找水去了。離洞口不遠便有條溪流,歡妹想,根伯怕是好幾天動彈不得了,不然離水這麼近咋還滿嘴起泡。
歡妹扶起根伯,把一罐水全喂進他的嘴裏,根伯終於慢慢睜開眼睛。看清是歡妹,根伯有氣無力地問:“你咋找來了?”
歡妹說:“我來給您送新棉襖。那天,我看您穿得單薄,心想歲數大不耐凍,就趕緊做棉襖,誰知緊趕緊做還是慢一步,看您都燒成啥樣了。來,快換上吧。”
根伯說:“好多年沒有感冒過,這回還真厲害。哎,的確是老了,吃的跟不上,抵抗力就跟不上。”
歡妹這才意識到,根伯肯定好幾天滴水未進,該吃點東西了。可是她在山洞裏找來找去,沒找到任何可吃的東西。
這時她突然想到,根伯幾次下山送肉,應該還有剩餘,於是問根伯:“您要是放的還有肉,我給您煮塊吃。”
根伯說:“有是有,是留給你和孩子的。再說那是阿黑的肉,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吃。緩緩勁,我自己出去找吃的,你不用擔心。”
歡妹滿臉疑惑,問:“阿黑?咋死了,餓的,還是病死?”
根伯搖搖頭,說:“是我打死的。隻能靠它救你和孩子的命。”
歡妹心中頓時翻江倒海,她知道阿黑是根伯的半條命,而根伯卻把這半條命給了她和孩子。歡妹眼淚汪汪,望著根伯說:“您咋忍心啊。”
根伯對歡妹說:“我也是百般無奈才打死了阿黑,咋說也是人比狗金貴。那天夜裏,我去了拴緊墳前,拴緊這孩子那種大義讓我感動至極。我對著他的墳頭說,孩子啊,我就是割自己的肉下鍋,也要替你保住歡妹母子倆。”
根伯接著說:“可是,走一路想一路,直到進洞,我也想不出啥法。阿黑見我回洞,搖著尾巴嘰嘰嚀嚀叫個不停,我知道它也是餓慘了。看到阿黑,我當時就想,要想保全你們母子,非它不可了。有了這個念頭,心裏連連打戰,它是陪伴我多年的夥計,感情深著哩,舍不得啊。阿黑臥在我身邊,我用手不停地捋著它的脖子,流著淚水對它說,夥計,咱倆都老了,沒幾天蹦躂頭,早晚要有一別。為救歡妹和孩子,你得先走一步,等救活了他們,我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