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渝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隻好說這些細節還在調查中,至少他知道那蘭的確是跳樓逃生者之一,發現她昏迷倒在地上時,身上也蓋滿了碎磚、灰塵和碎玻璃。

掛斷電話,巴渝生的心更沉重了。

薑明再次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順便帶來了廚師李萬祥。

如果說剛才梁小彤初入詢問室的時候還試圖保持無恙、保持完整,李萬祥完全就是一團糟。

他的年齡很難估摸,從整體看應該在五十歲左右,但如果單從麵容上看要蒼老許多,皮膚有些接近傳說中的“古銅色”,帶一些暗紅,額頭和眼尾有頗多細細麻麻的皺紋。他右半邊臉和右耳貼綁著紗布,嘴邊頰上兩道深深的溝,掛在一隻又挺又大的鼻子下麵,仿佛訴不盡平生苦。他平頭短發斑白,雙眼疲憊呆滯,給人一種飽經風霜而且掙紮還在繼續的感覺。

不應該啊。巴渝生已大略翻看完臨時準備的李萬祥的資料,知道他是江京餐飲界炙手可熱的廚師之一,瀟湘會所用了重金從“大金莎酒樓”把他挖了來,也成為瀟湘在眾多餐飲類會所中的大賣點。巴渝生認識幾位所謂的“明星廚師”,都是氣場不凡的家夥,而眼前的李萬祥完全是鄰家大叔的模樣,甚至落魄的模樣,或許還是因為乍曆風波,身心受創後仍未恢複。

的確,單憑剛才梁小彤的描述和自己親眼的觀察,任何經曆過那場劫案的人,都有可能從精神上被摧垮。臨床上,李萬祥是受傷最輕的人之一,隻有輕度燒傷和因煙熏造成的急性咽炎,咳嗽不止。

進入問詢室後,李萬祥的雙手仍沒停了顫抖,在椅子上如坐針氈。巴渝生說:“如果你再需要點時間,請不要客氣。”

李萬祥沉默無語,雙眼怔怔望著三名警官,仿佛全然沒聽懂巴渝生的話。

“李老師。”薑明又叫了一聲。

仍是沒有回答。

李萬祥抱起頭,渾身一陣抽搐。

很明顯,他此刻做不了筆錄。巴渝生站起身,對做筆錄的警員說:“走,咱們一起陪李老師回觀察室吧。”

忽然,李萬祥抬起頭:“沒……沒關係,你們問吧。”

巴渝生和薑明互視一眼,又再看李萬祥:“你不要客氣……”不在狀態的情況下做筆錄,有時候反而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問吧,問吧,我可以。”李萬祥又猛咳了一陣。

巴渝生又坐了下來,問道:“我們的營救人員注意到,救你下樓的時候,你的雙手都是被手銬鎖住的,而其他人大多數都是兩人合套一把手銬,請問是為什麼?”

李萬祥一愣,大概沒想到公安會以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打頭陣,他冷笑一下:“我得到特殊優待,是不是應該覺得很光榮?我告訴你們為什麼……”他在椅子上坐直了一些,又一陣咳嗽後,說:“因為我是唯一反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