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荼心裏又踏實許多,連蘆花雞掙命的咯噠嚎叫聲,聽著都不覺得刺耳了。
兩日之後就是元宵節,街裏熱熱鬧鬧地猜迷看花燈,豆兒和雲牙禁不住那糖葫蘆叫賣聲的吸引,腳下輕快的踩著鑼鼓梆子的動靜躥了出去,留下崔媽陪著驚荼吃糖瓜喝茶水,順便聊聊崔媽在王府裏的事情。
崔媽說到南喬的慘死,抹著淚哭得稀裏嘩啦,見驚荼臉色慘白,哭聲陡地噎住。
“娘子,你看我這不會看火候的,還沒出正月就在這裏哭嚎,讓娘子覺得晦氣了不是?”
驚荼哪裏是覺得晦氣。
這一段往事,每每提起,她都會渾身顫抖。
那火燒的疼痛再一次從她皮膚中向外湧,灼熱的感覺再一次炙烤著的不隻是她的身子,更多的是舔~舐她的心!
“不是,崔媽……你別多想,我隻是……替你那小主子覺得心痛……”
拍打聲打斷了驚荼的話。
此時夜已深,白燈籠已經掛起,誰人拍門?
驚荼怕嚇到初來乍到的崔媽,讓崔媽端了吃食茶水到後罩房去,自己挑著燈籠去開門。
厚重的門後站著一個男子,男子一身深袍,風帽上鑲著白狐毛,手裏拎著一個木匣,一張白臉被門口的白燈籠照得毫無血色。
見驚荼開門,那男子除了風帽,一雙桃花眼含~著笑,笑容帶著幾分壞和挑逗,怕是自己曾經對著銅鏡不知練過多少次。
驚荼將燈籠挑高照了一下,眼神未在那張俊臉上多停留一下,語氣清冷,平靜地問道,“公子看病?請明日再來。”
雖說燈光忽明忽暗,遲袤還是看出驚荼的盛世美顏。
這姑娘的話聽著冰冷,白~嫩的小~臉卻能讓人焚身似火。
驚荼隨即將身子一轉,手上用力合門,就要抽身回去。
遲袤慌忙“噯”了一聲以示挽留。
驚荼腳步微滯,做遲疑狀。
“姑娘有所不知,前兩日~你這裏的蔣婆子到銀樓去找我,說是這醫館有位驚荼娘子……”
說到這裏遲袤將語氣放緩,他想確認眼前這位是不是驚荼。
驚荼側身而立,右手提著燈籠左手掰著門框,聽到遲袤的話不禁莞爾,“您是遲袤遲師傅?我是驚荼,這醫館的醫女。”
遲袤心花怒放,拎著匣子的手一緊,腳步又踏前而去,眼看就要擠進門縫,驚荼將右手一提,燈籠差點杵在遲袤胸前,“蔣婆子年紀大了,恐怕沒與遲袤師傅說清楚,我這醫館,隻在白天接待活人。”
遲袤臉色微凜,僅僅一瞬又換上討好的笑,“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是來給姑娘做首飾的。”
“都一樣。”驚荼略一頷首表示歉意,“先生請回去吧,改日再來,記得,要在白天。”
大門輕輕關上,差點撞上遲袤的臉。
遲袤在風中淩~亂。
那日蔣婆子去求他,特意提到這驚荼醫女美得不像話,又提到醫館的奇怪規矩。
可遲袤並未在意,他並不真心打算前來,於是敷衍了蔣婆子一下。
今日燈會間,他又聽路人提到驚荼的美色,一時興起,想著自己的麵龐和手藝,滿腹自信地就來了。
他以為自己這張臉會是一張通行符,卻不料被無情阻攔在門外。
遲袤怔怔看著門外的白燈籠。
這女子,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