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取了果盤要走,豆兒一把抓~住她,“素心,說句不中聽的,你覺得青檸那張臉……會有男人邀她私奔麼?”
“咳!”素心抿嘴笑,“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有剩男沒剩女兒,你就別瞎操心了,快伺候娘子吃飯吧,我也該回去了。”
樓梯再度吱嘎嘎響,南喬吃完最後一顆葡萄抬頭,豆兒和素心已經下樓去了。
這處廢宅,到處頹廢破敗,特別是這處樓梯,隻要踏上去就開始響,縱是南喬這樣心靜如水的,也難免聽出些許兵荒馬亂。
豆兒取了蔥油麵回來,將筷子遞到南喬手中,南喬吃麵,豆兒給她梳頭。
“南喬,芳凝是楚妃身邊的丫頭,為何處處留意咱們院兒裏的人,我怎麼沒瞧出來青檸有了野男人?”
南喬吸溜著麵條,“楚妃的人比我們自己更留意這院兒裏的人和事,不正對路嗎?”
豆兒杵著下巴,“南喬,你是聰明一時糊塗一時啊,這句話說得也不傻啊……”
南喬把臉上麵湯用袖子抹去,“我爹咋不來吃麵?”
豆兒嗬嗬一笑,“傻南喬,你爹不愛吃你這碗傻麵,楚妃身上有香甜的棗饅頭,比你的麵好吃!”
南喬把臉低在麵碗中一片蔥香的白裏,不禁低眉,蕩漾了心神。
她不信青檸是私奔了。
一來,若說青檸在府外有了男人,無論如何也會露出些蛛絲馬跡,何況青檸一直覺得南喬傻,說話做事從來不會忌憚於她。
二來,喏大個王府怎會輕易容了丫頭私奔,人力一出,不出一日便會捉回來。如今輕飄飄一句私奔就掩蓋過去,果然王府裏殺人滅口成了家常便飯。
飯後豆兒給南喬換了一身鑲滾彩繡的薄衫,石榴紅的魚鱗裙,頭上插了支素銀簪子,搖著一把團扇出去散心。
南喬執意轉到樓後溝渠邊,抬眼看向樹林,眉間心上,清幽沉靜。
豆兒心內思忖,做傻~子真好,心靜自然涼,在南喬身上,可看不到一絲夏日的煩悶。
然而南喬卻不是在傻嗬嗬地愣神。
方才她一抬眼,眼前便起了濃霧,她揉揉眼,濃霧漸漸化成薄霧,眼前出現古街小巷,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出現在巷口,吃著糕點前行。
漸漸的,路越來越寬,兩旁也盡是青磚黛瓦,高牆綠藤起來,二人已是行至商王府角門。
男子一回頭,南喬認出,是管家薛之歡,而女的,便是青檸。
又一陣濃霧襲來再化開,朦朧中回到眼前那片樹林,青檸與薛管家坐在樹下,薛之歡脫去青檸鞋襪,出神地觀賞,又將手伸進青檸衣襟,漸漸的,青檸躺到,薛之歡輕撫青檸嘴唇,將青檸拉進自己臂彎。
二人身旁忽然出現另一個女子身影,三人起了爭執,薛之歡要隨那女子離去,被青檸拉住,青檸說了些什麼,薛之歡驀地捏上青檸的脖子,青檸倒下……
南喬耳邊響起豆兒的聲音,她一暈,眼前情形倏然散去。
豆兒問她,“南喬,在想什麼呢?楚妃問我們這裏要不要再添個丫頭。”
南喬轉臉一看,是素心又來了,正在旁邊候著。
“不要,我隻要你和崔媽,人多了和我搶肉吃,不要不要。”
豆兒笑笑,“好好,誰都不要了。”
轉而又對素心說,“你去回了吧,我看楚妃也不是真心想給,想必丫頭們也都不是真心想來,你回了去,皆大歡喜。”
素心搓搓手,壓低聲音,“南院吃喝用度是比你這裏強百套,可那裏的人不好伺候哇,昨天葉兒被我撞翻水盆,也不知楚妃是怎麼了,讓我躲過一劫,反倒是罰了葉兒,早上我看見,她兩隻手都被夾爛了……不過豆兒,你每天伺候喬娘子,不煩麼?”
豆兒扯了扯素心的耳朵,“我告訴你,我覺得她除了叫爹,旁的都沒多傻,反而對我很好,哪個主子都比不了她。”
素心嘖嘖兩聲,“哎!白瞎了她那張臉,美得我都想多看兩眼,可惜了……”
那兩個丫頭又絮絮說了許久,素心摸著耳墜子離去,南喬軟軟糯糯的說,“豆兒,回去。”
回到閣樓,臥房頂上的木頭被蟲蛀得直落粉末,豆兒一遍遍去擦,南喬趴在桌上用手指頭逗一隻掉落的肉蟲子玩,心裏猜測自己為何能看到方才那般景象。
從前她隻是能夢到,像今日這般直接眼見還是第一次。
那半扇破窗又吱噶作響,南喬瞥了一眼,猛然想起昨夜那黑袍離去之時,在她額頭吻了一下,又摩娑半天她的眼瞼。
她手一抖,肉蟲子被撥到地上,豆兒路過,一腳踩了上去,小蟲一命嗚呼,南喬看著地上那一豆血肉,暗暗掐了自己一下。
他奶奶的,那黑袍不會是幫自己開了天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