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元節(1 / 1)

上元的晚上,也是花燈節。

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到處是車水馬龍,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繁華。其實這天下這樣亂,哪裏就是盛世了呢?不過是抓緊時間醉生夢死罷了。

楚涼秋穿著朱紅小襖,在大街上東走西顧,各色從未見過的新鮮玩意兒讓她應接不暇,難得流露的好奇神色讓她總算有了當年楚家後院那個小女孩的影子。

一身月白錦袍的楚榆跟在她身後,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與輕鬆。在宮外,沒了重重身份的羈絆,不管是於她還是於他都是很難得的。

即使連浮生半日閑也算不上,但此情此景這些都可以不想了。

楚涼秋回到他身邊對他興高采烈地發表感想:“宮中的東西隻是名貴,論有趣還比不上這些民間的玩意兒,反而是沉悶得很。”

楚榆微笑著解釋道:“宮中之物講究貴重和安全,顧此失彼,自然就少了幾分樂趣。”

楚涼秋應接不暇,哪裏還能靜下心來聽他說話,她指著那賣糖葫蘆的說道:“四哥,我要吃……”然後直接把楚榆往那邊扯。

楚榆也不生氣,隻由著她。

買糖葫蘆的小販見了一男一女過來,皆是從未見過的俊俏,趕緊笑著招呼道:“這位相公是給娘子買糖葫蘆嗎?真是恩愛啊。”

楚涼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隻道:“我要這一串。”

楚榆接過話:“全要了吧。”

楚涼秋嗔道:“你是真錢多啊?我哪裏吃得了那麼多?買來還不是壞了。”

此情此景,如同一個嬌妻在對寵溺她的夫君抱怨。

楚榆心中一動,微笑道:“自己選吧,我就幫你付錢了。”

楚涼秋和楚榆走到了擺放花燈的地方,那些花燈散發著溫柔的光芒,恍惚以為大街上還是白晝。

這裏遊玩的人群也最多,多是拖家帶口來玩的,街上的每一個角落都站著三三兩兩的遊客。楚涼秋本是在楚榆身邊專心吃糖葫蘆,沒想到人流突然就朝他們湧過來。

楚涼秋被迫被人流擠了出去,她回頭大聲叫著“四哥”,人群中她的聲音很快就被衝散,楚榆在出神想著什麼,沒有注意到她。

她目光定定地看著他,他月白色的袍子在她視線中漸漸變小,不一會兒就湧入人群,再也找不到了。

為何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從來不能多看我一眼?楚涼秋想哭,眼睛卻幹澀得厲害。

楚榆回過神時,身邊的楚涼秋已經不見了。他心裏有些恐慌,她若離開也會告訴他的,仔細地回想著剛才,確定楚涼秋是被剛才那股人流擠了出去。

外麵魚龍混雜,她若出了事可怎麼好?楚榆不自覺皺起了眉,心急地尋找起來。但街上人山人海,說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更何況他們身份特殊,不能詢問路人。

他走過一個個角落,轉過一間間茶舍,腳步越來越急躁,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抹朱紅的身影。

他站在一個岔口處,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心裏慢慢升起絕望。

“四哥,你來了。”身後銀鈴般清脆的聲音響起。

楚榆急忙轉身,不遠處,楚涼秋站在一盞宮燈前。

她表情和軟,絕色的麵容在華美宮燈的映照下瑩潤動人。

楚榆斂了斂焦急的神色,待恢複成平靜無波的樣子,才走上去道:“我們回去吧。”聲音雖緩卻是不容置疑。

“好。”楚涼秋乖巧地答道。

兩人的身影遠去,徒留宮燈在原地散發著溫柔的光,白色的燈罩上詩雲:東風誤花期,江水帶潮急。

肯將白首約,換作浮萍聚。

楚涼秋望著半隱在黑暗中的歸路,心底發出一聲沉沉的歎息:“已無白首期,就此浮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