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凡疑心他知道沈夢的事,試探著問:“咋?她惹著你了?”
“沒有。”
“那怎麼這麼說她?”
“不順眼。”沈夢的事,他是不知道的。
白永凡怕談著談著將沈夢的秘密漏了,便說:“來,喝酒。”他的三瓶酒很快就被消滅了。薛之成看他喝光了,也不給他,一口一口自顧自地咕咚咕咚喝。喝完了啤酒,他還覺不過癮,又找出剩下的白酒,喝起來。白永凡自己吃熏肉餅,見他越喝越起勁,勸道:“不少了,快別喝了。”
薛之成卻不理會他,問:“白永凡,你說,咱畢業幹什麼?”
“幹什麼?”
“就幹咱學的專業?”薛之成用手抹了抹嘴唇上的油說,“你還學著東西來?”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畢業了能幹什麼?!”薛之成往上捋著頭發。
“你現在就考慮那麼些幹什麼?”
“二十,奔三的年紀了,不晚了。再說,像我這種,能幹什麼?天上掉塊餡餅都不會落了我跟前兒。我現在明白了,好運隻給生下來命就好的人,不給咱啊……”
“別這麼說。”白永凡被他說得皺起眉頭,“太消極了。前些日子,我看了本《平凡的世界》麼,人家是更早時代,就跟你說的,命不怎麼好的人。我看人家就挺好麼。我就從裏邊懂了一些道理。以前,我聽人家說,四葉草是幸運草,覺得找到它就能帶來好運。你別覺得我迷信,這個奇好玩的。不過,我想明白了,俺奶奶跟我說,三葉草是普通人,四葉草是特別的人,也不太對。三葉草,一片葉子是平凡的世界,一片是平凡的人,一片是平凡的生活。四葉草多的那一片,不是幸運,是平凡中閃現的一點光彩。這光彩就像彩虹一樣,不是經常會有的,所以才叫人覺得是好運,其實不是。一個人活那麼長時間,誰還碰不著幾件好事?”
“白永凡,你不知道……”他突然不說話了,扶著自己額頭。過了會兒,他又說:“你不知道。像咱這樣,沒什麼背景,沒有好爹,就算好運,混成人樣,不得三十多了?混好了,不得四十好幾了?”白永凡不搭話。
“項羽那句話有道理啊,‘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混好了就得回去,不的話,混得再好,也那樣。白瞎,有什麼用?”薛之成說著便哭了,“俺爸媽今年都五十多了,等我混好了。都老了。混好了有什麼用?”
“俺家倆姐姐,說給我找對象,吆喝最好我自家找著個富二代,倒插門也中。你聽,我還有臉麼?”薛之成的眼淚淌了臉上,他又飲下了最後一點酒,說:“真沒臉了。混好了也不是自家的臉。”
他的哭猝不及防,讓白永凡不知如何是好。白永凡隻看著他,說不出話。這時,薛之成突然往廁所跑去。白永凡聽見嘔吐和馬桶抽水的聲音,便拿了杯水給他。薛之成說:“不要緊,你先出去吧。我一會兒就好。”他就出來了。他躺上床,一眯眼便睡著了。
大約十二點半,啤酒被裝進了膀胱,將白永凡撐醒了。他提著褲子進去廁所,發現薛之成抱著馬桶睡著了。他推了他一把,薛之成反應不大,他隻好將他拖到了床上去。
第二天,白永凡跟他說起,他已經毫無印象了。外麵下起了雨,薛之成腦袋還脹痛著,這天白天便沒出去。晚上,兩人冒雨去夫子廟走了一遭。看著平靜的淮河水以及安詳的燈光,他們沒說多少話。後天,南京的雨還不停,城市全濕透了。薛之成早晨十一點的火車票。白永凡說:“來一趟南京,好歹讓你再去個景點。”便領他進去了玄武湖。
雨天裏,玄武湖遊客稀少,湖水泛綠,花花草草皆呼吸著這份難得的清閑,都有股新鮮勁兒。薛之成走著,覺得這邊風景奇好,白跑一趟南京的陰霾一掃而空,十一點鍾時樂嗬嗬地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