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嫚,女朋友。”林明寶淡淡地說。
“什麼?!”白永凡一下清醒得成了早上八九點鍾的太陽,“我怎麼不知道?!我看看,長什麼樣兒?”他說著,直接從被窩跳下去。
“有照片麼?”他盯著屏幕,“什麼時候有的?都不和我說!”
“其實,也不算是……你急火什麼!沒有照片!”林明寶瞅也不瞅他一眼。
白永凡努起嘴,作鄙薄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算是’是毛毛東西?我還不屑看唻。”他慢吞吞爬回被窩:“把我的也登上,隱身,有人找再說……”
音響裏依舊不時傳出那聲音,幾天裏皆是如此。這種聲音充斥了許多人許多天裏的世界,甚至有些人整個暑假全浸泡在這聲音裏,並一路帶著入了不同的城市。白永凡在幾日的聒噪之後終於暫得安歇,回到了學校。
沿校路往裏去,草木蔥翠,黑油路幹淨得仿若素顏的女子。學校還是很安靜,就像高考後的那天午後一樣。
過了兩棟樓,遠遠便瞧見薛之成扛著把大掃帚向吳何撲去,吳何反應稍遲,見躲閃不及,幹脆雙臂一抬護住腦袋硬是扛下來。薛之成的大掃帚悶在他頭上,宛如撲了蜻蜓,一直放在上麵。吳何被撲了滿身掃帚渣子,拉耷著臉去追他。之成見白永凡來了,扛了掃帚朝他跑,嘴裏嚷著:“同位,救我!”至白永凡跟前,他將掃帚一把塞給他,自個兒跑了。吳何邊跑邊抖落身上的木渣:“白永凡,你來了……”
“剛來就看著你倆打仗……給你。”他上前一步,把大掃帚遞給吳何,自家徑直走了。
身後,薛之成癡笑著罵罵咧咧,吳何得了掃帚仿佛化身哈利波特了,疾追而去,不死不休,追得薛之成叫苦,邊跑邊求饒:“何哥,不敢了,何哥……”
白永凡進教務科登記,宋萍和李琳在裏頭坐著,一個瘦而高的教師在寫些什麼,他的一對招風耳上架著一副方框眼鏡,鏡架反射著呆板的銀色光芒。那光芒令白永凡想起了監考數學的老頭兒,暗下祈禱數學莫要出差錯。他登記時,李琳就在旁邊不停地搗鼓他。
“還有誰來?”白永凡問她們。
“班長,郝文芳……還有其他幾個班的。咱班都奇積極,來得早。”
白永凡在人群裏看到韓筱雅,整理了一下頭發,挺胸抬頭地走了出去。薛之成抱怨他,說他不仗義,要他請客補償。白永凡說學校發了餐劵,不吃就浪費了,而且好容易才從學校手裏撈回點兒油水,好比在鐵公雞身上拔下根兒毛,怪珍貴的,請客便算了罷。薛之成不以為然,左手摸著下巴的胡茬,撇著嘴,幹瞪著他。
他們的工作無非排桌椅,貼考號,拉彩旗,掏桌洞……簡單而輕鬆。學校先安排他們住下,上午就沒安排任務,一幫人站在校路旁一堆兒一堆兒地說著話。
吳何與薛之成的恩怨尚未了結,彼此防備著,又要打。白永凡從旁看熱鬧,不時尋找一下韓筱雅的身影。於佳欣戳他脊梁的時候,他正望著那兩個追逐逼近的影子發笑。
倆個影子嗅到了不尋常的曖昧,幾乎同時停步,遠遠望著白永凡,眼睛裏閃爍出驚異而興奮的光。
“什麼事?”白永凡問。
“沒有,來找你玩。”於佳欣滿臉燦爛地說,“我不是跟你說了麼……你們不用幹活?”
“還沒開始,估計得下午。”
“哦呀,永凡妹,這是誰家小嫚兒,這麼漂亮?”尹洪打後麵過來,大聲說。
“洪哥!你也來了。”白永凡對她說,“剛才沒看著你麼?”
“永凡妹都來了,俺能不來?”她瞄了於佳欣一眼,“快說!這是誰?”尹洪打了白永凡肩頭一巴掌。她瞥見於佳欣往下低頭,心中便明朗幾分,卻憋著笑想詰難他。
“朋友,於佳欣。”他說,“這是尹洪,俺洪哥。”
於佳欣在意他的回答,心想朋友總比同學好,笑了起來。而落進尹洪眼裏,這笑卻又有了無限的柔情蜜意,添了好些你儂我儂的想象,明朗得如時至中天的太陽,藏都藏不住。她衝白永凡笑:“永凡妹,挺厲害啊!”然後一溜煙兒走了。
白永凡怕他倆單獨待著被韓筱雅撞見,眼看中午了,他便催促她回家吃飯。
於佳欣說:“我不回去了,來的時候和家裏人說了。”白永凡不好趕她,隻好讓她和自己去找尹洪,一來即便韓筱雅瞥見了也無妨,二來免得尹洪像大喇叭似的將她自個兒的揣想廣播出去。尹洪倒是熱情,不一會兒已經摟著人家胳膊問東問西了。
中午,白永凡多拿了張餐券,跟她倆一塊吃。薛之成和吳何吃飯躲得遠遠的,心裏嘀咕:白永凡不厚道,有事都不跟咱說,居然身邊有這樣的女人。他二人出於兄弟情誼,又暗下裏責怪尹洪那百千來瓦的電燈泡。
白永凡巴不得尹洪寸步不離,想著流言好比閑人生活的調味品,這些整日無事的學生們亦已不複再閑了。但尹洪自覺不能老賴著他倆,吃過飯借口眼皮快張不開了,回寢午睡了。
白永凡坐在秋千上,試探地問於佳欣:“下午要幹活了,你還待這兒?”
“待會走……”
“晚上你少吃點,我帶好吃的來。”於佳欣說。
“不用吧,大晚上的,別出來了,不安全。”
“不要緊,晚上又不用幹活,”她跳下秋千,“說好了啊,八點左右過來,我走了……”倆人沿南北向的校路往門口去,於佳欣去棚底取了電動車,朝他揮揮手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