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斜聽著,認認真真地思考,琢磨著該怎麼替她分憂。說不好,觸怒了她,又要趕他走。於是,他先保持靜默。
梅瓏連喝了兩杯,又絮絮地道:“我有一個夢,很美好的夢。原以為我可以追夢,可是有一天,發現這夢竟然不是我想像的那麼容易去追,而且也不十分美好。希望破滅了,夢沒了,這使我很痛苦。”
她盡喝酒,也不很吃菜,早喝下了兩壺。然而,她酒量好,並沒有顯出醉態,但眼圈略顯微紅,還有幾分濕潤。她接著道:“可是,我該怎麼辦呢?不是沒想過放手,但是——很困難。夢醒時分,要麼膽怯的退回去,無痛無癢地活著;要麼再追他而去,至死不渝。可是,我清楚的知道,這兩者,都不是我現在的選擇。退回去,我便真的死了。追他,我怕我又追不起。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或許,應當換一個……嗬嗬……”
她忽而笑起來,很瞧不起自己的樣子,接著道:“哪兒能那麼容易,說換就換?”她忽然仰起臉來看著他,頗有點鄭重的向他說,“我的夢是他。”她又垂下頭去,重複著,“是他,是他,是他呀。”
她又要斟酒,袁斜搶先一步,替她斟滿。她也就端起來,喝光。她繼續道:“他是一盞明燈,照亮的是我的路。沒有了他,在茫茫的黑夜裏,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瞎子。我清楚的知道我所有的感受。沒了他,我的笑是空洞的。沒了他,我的,連哭都是假的。沒了他,我的人生就不完整。歡樂與微笑隻有七八分,悲傷與痛苦也隻是五六分,感動也不過擠出個三四分。其他的情感,無起無落,一馬平川。好沒意思。”
“既然那麼放不下,為什麼不去找他?”袁斜自斟了一杯,一仰而淨。
“不,不。”梅瓏搖頭,“不是這麼一回事。”說著,她的眼光又開始四顧,無端地四顧,像是在尋找,又似乎覺得本來就尋不到。她站起身來,因為久坐,也因為喝了點酒,她站起來的時候有些搖擺。袁斜也就跟著她站起身來,同時伸出手來扶她。她製止了他的好意,用冷淡的口吻道:“你不要伸手,對於我這樣的人,你伸手過來,沒有好處。我已經萬劫不複,不想再害人,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再給旁人。我寧願模模糊糊,無聊著。這有什麼難的,我與生俱來就會。所以,你還是離我遠點比較好。”說著,她一搖一晃地走出去了。
颻族三大家族的公子在一年內先後失蹤,均無任何征兆,族人揣測莫不是有大難降臨,猜疑之下,人心惶惶。但是有梅女在,族人大可不必過分擔心,往常的慣例,梅女一直是颻族人的定心丸。最近的奇事,大約也就在梅女還未穩定的緣故。幸而,距離梅女出嫁之日也不很遠,族人便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新舊交替的接任大事上,以求過後能夠過上平靜安穩的日子。
藍宗策不這樣認為。藍灼玘的失蹤,對霰莊來說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藍宗策覺得他們的失蹤都透著一份蹊蹺,或多或少與梅女有關係,也或者,所有的玄機都在族長府中。因為各家派出去的尋找的人在外麵均是一無所獲,惟一不曾查過的便是這至高無上的族長府了。
藍宗策是準族長,又住進了長老府,一方麵他積極熟悉族中各項事務,一方麵明察暗訪,想尋出些蛛絲馬跡。有一天,他在書房見完族長出來,在走廊上見到一個短打的粗大漢端著一個貌似食盒的木器從對麵的廊亭中走過,一拐彎閃進了一條小道,再望,便又不見人影了。
藍宗策覺得此人著裝打扮在長老府並不常見,略一思量,便決計跟過去。他一踏欄杆,縱身一躍,跟上那個粗大汗。那粗大漢跨過後院,一徑出了府門,又走過一段小石子路,便鑽進密林中。沿著灌木叢中的一條仄仄的陰濕的小路走下去,不多時便穿過密林,來到一片空曠的山野。這山野別有洞天,左邊是一條寬廣的大河,大河那邊是綿亙的山巒,河水便在這山巒腳下平靜地流淌著。右邊還是連綿的幾座小山頭,靠近河的一座矮山有門,門頭石匾篆體刻著“梅陵”二字。
“梅陵?”藍宗策沉吟,“難道這就是梅女的陵墓。”
石門洞開,粗大漢已走了進去。事不宜遲,藍宗策飛身來至洞門口,手剛要摸洞門,就有兩把劍刺將過來,接著便竄出兩個綠衣女子執劍阻攔。藍宗策一個後空翻,旋身向後飛離,站在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