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球場,二十多匹尾巴紮結的各色駿馬,縱橫馳騁。騎士是白色或紺青色窄袖袍,黑靴。分成兩組,對抗。
塵土飛揚中,隻見白袍的奚容玄執偃月形鞠杖在坐騎疾速奔馳中,彎下腰去,用力一揮,將同伴傳來的球一舉擊進了球網。
場內頓時沸騰,笑歎怨尤聲一大片。比分二比二平。
他們下馬來,向看台上的梅瓏和洛林走來。奚容玄給他們介紹,一麵喝下洛林端來的茶水。洛林還是習慣伺候他,也還是習慣稱他為玄公子。她推了推奚容玄,一麵指給他看,一麵小聲地道:“你看他倆。”
袁斜看著梅瓏,都忘卻了轉動眼珠子。梅瓏也望著他,隻是微微一笑。
“瓏兒姑娘可會打球?”袁斜含笑問道。
梅瓏還沒來得及回答,洛林趕忙替她說:“會會會,袁公子,你沒看見我倆的這身裝扮嗎?”
袁斜抿嘴一笑:“疏忽,疏忽。”他不過就是這麼一問,豈能毫不察覺。
奚容玄道:“不如我們來一場比賽吧。我和洛林一組。袁公子,你和瓏兒一組。如何?”
他把組都分配好了,還要來征詢意見。洛林,袁斜當然沒意見,都拿眼去瞧梅瓏。誰料,梅瓏已比他們先一步跨上馬去。
“廢話少說,上馬!”她豪氣衝天,喊道。
大家一笑,趕忙上馬。
四個人,二對二,諾大的馬球場,任他四人飛馳,好不痛快。他們兩組搶球,也很激烈,都不手軟。這一球,奚容一組進網;下一球,袁斜一組也絕對打進網。你追我奪,競技場上,絕不講感情。
袁斜剛打進去一個球,跑馬到梅瓏身旁,一勒韁繩,愉悅地向梅瓏眨了一下眼,表示勝利進球。梅瓏也回報他一個愉快地微笑。
球又飛起來了,比賽繼續。袁斜臉一沉,追球而去。就在他沉下臉去的刹那,梅瓏仿佛看見了藍宗策。梅瓏盯著“藍宗策”飛奔的身影,目光緊緊地跟隨著,癡癡地望定,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他就奔出了她的視線。
“瓏兒——”
好像是洛林的疾呼,她隱約聽見,一轉頭,球直砸到她的臉上。她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掉下馬來。
晚上,梅瓏照樣去酒樓喝酒。她是常客,一進去就在靠壁的一張桌旁坐下,向堂倌要了一些酒菜,便寂靜地坐著。
這酒樓原本生意很紅火,最近忽而冷清了。賓客寥寥幾個,吃飽喝足也就散去了。那掌櫃的臉上也顯出愁容來,間或還露出幾絲嫌厭,而且是在她的麵前。她有些吃驚,因為掌櫃的從來都奉承她,她是生意的保障,有了她,客似雲來。如今,他何以如此不快。但因著奚容山莊,他們也照例不敢怠慢她。
堂倌上了酒菜,她也就不顧別人的臉色,自斟了一杯,同時冷冷地笑了一聲,極為短促的一笑。她一仰脖子,喝了個幹淨。
她把杯子放下,再斟,一麵已從眼角的餘光中瞥見了正向她走來的鍾杳。
鍾杳在她身旁坐下去,雙手交疊擱在桌麵上,微聳著肩,笑道:“一個人喝酒有什麼意思。”
梅瓏微微一笑:“你還不死心。”
鍾杳也給自己斟了一杯,一麵道:“我如何能死心?你不是依然沒有歸宿的嗎。”
梅瓏嘲弄的一笑:“早該猜到了。”
“猜到什麼了?”
“前幾日,有一個食客吃醉了酒,晃到我桌前來嘲弄,問我是否有過三個男人,是否都被這三個男人甩了。”梅瓏輕蔑地一笑,“什麼樣的賤人,接連三個男人都不要她,棄如敝屣,好不羞恥。我想,你大概就在身邊了。”
梅瓏端起酒杯,向身前緩慢地劃了一個小圓弧,道:“你瞧,現在也沒有人願意和我喝酒了。他們都把我當作瘟疫,惟恐避之不及。連他們的母親,老婆都跑了來,揪住他們,回家去,一麵向我指指點點。當然,他們的母親,老婆自然不敢對我怎麼樣,也不敢明著罵。指桑罵槐的,那就免不了了。”
“讓你受委屈了。”鍾杳言不由衷地道。
“瞧瞧,這群廢物,人雲亦雲。實在是,也不配和我一起喝酒。”梅瓏舉杯與鍾杳碰了一個響,接著道:“你厲害,流言蜚語讓我不能容身了。”她仰麵將敬他的酒喝了下去。
鍾杳端著酒杯看著她,一如往常地笑道:“過獎,過獎。”
“虧得奚容山莊氣勢足,要不然連店老板也要哄我出門去的。”她笑著,“你也就不能與我在這裏一起喝酒了。”
“所以,你又有靠山了?”
“哼。”梅瓏無所謂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