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騎絕塵 九 順風巷裏不順風(3 / 3)

任兵州默然。

他又何嚐不知,曾守山所述的同樣是一項關鍵權力————人事權。知府可以評點屬下大小官員的品德、能力、功績,然後上報,而長官的考評是一個官員黜陟的重要參考標準。那麼知府的考評權其實和人事權沒有太大的區別。

但事情卻可以不是這個樣子的。

任兵州悠悠歎口氣,指著曾守山遞給他的清單道:“其實這些東西你去要的話會比我去的效果更好。”

曾守山看著任兵州有點想笑。沒錯,他是總督的侄子,曾家的人,也許同知通判他們會賣上幾分麵子,但問題是任兵州這個知府幹什麼吃的?這樣的人怎麼會是曾家挑選的呢,難道自己開始推測錯誤?

曾守山的判斷向來很少失誤,往往都能得到事實的驗證。連曾邦侯和王伯安都一致認為他非常善於見微知著,但這一次曾守山對自己的判斷的自信開始動搖了。

“好吧,你先把銀兩準備好,另外借我十個衙役。其他的明天我再想辦法。”曾守山無奈地道。他也不好意思跟任兵州發火,從製度上講,任兵州畢竟是從四品的文官;從情理上講,在他來之前,任兵州也做了些事情,例如修飭營房。

任兵州如釋重負,道:“守山兄弟,任大哥實在是對不住了。但隻要能幫到的我一定會全力相助。”

曾守山點點頭,真誠地道:“其實我已經很感激了。”

他沒有絲毫作偽。何必苛求別人!任兵州是有點不爭氣,募兵可能會遭受到不小的困難,但自己可以想辦法去解決,苛求他人於事無補。曾守山一度都對任兵州非常失望,但很快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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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兵州和錢師爺離開以後,胡魯給他倒了杯熱茶,端了洗腳水過來。曾守山坦然受之,胡魯伺候,他享受,似乎一切很自然。

胡魯乖巧地幫他捏著肩,外人麵前展現的冷傲全然不見了。她一邊捏肩捶腿一邊說道:“為什麼開始任大人看我們兩的時候一臉壞笑?”

曾守山道:“他哪還能壞笑,我看他苦笑還來不及。”

胡魯道:“明天的事情沒問題吧?”曾守山和任兵州說話的時候,胡魯並沒有在身邊,而是去熟悉這個院子和丫鬟。

曾守山閉著眼睛享受著胡魯的按摩,道:“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他把任兵州的情況跟胡魯簡單說了一遍。

胡魯驚奇地道:“真看不出來。任大人原來是個外強中幹啊。”

曾守山道:“也許不能這麼說,可能他也有苦衷。”

胡魯很快又想到募兵有可能受阻,便有些鬱悶,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啊?”

曾守山淡淡地道:“該招兵繼續招兵。不過人手安排上要稍微變動一些了。”

胡魯道:“怎麼變?”

曾守山道:“明天再說吧。今天晚上先好好睡覺。”

接著問胡魯道:“對了,這些丫鬟你要不要全留著?”

胡魯道:“不用,留下兩個就夠了。以前沒用過丫鬟,現在有點不習慣。”

曾守山看著她笑道:“慢慢就習慣了。”

胡魯笑道:“在和業堂時,誰也不用丫鬟,自己的事情都靠自己,這樣多好啊。五少爺,你出來還沒多長時間,這麼快就把曾伯伯的規矩給忘了。”

曾守山道:“我是真讚同大伯的規矩,但現在我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我是少爺,她們是丫鬟,看起來她們是在伺候我,但其實少爺和丫鬟其實不過是分工不同。隻要不是強求,一個願出錢,一個願出力,各得所需,那就無可厚非,但前提是不能侵犯對方的基本權利。”

胡魯哂笑道:“切,強詞奪理。”

曾守山依然閉著眼睛說道:“記得:該給錢的就給錢,我們在這裏不要占任何人的便宜,更不要收任何形式的禮。”

其實這些奴婢入了官方奴籍,是沒有自由身的,也不用給什麼錢,但曾守山不願把她們當成真的奴婢,寧願出錢購買她們的勞力,從而把主奴關係變為雇傭關係。

“知道了。”胡魯輕輕掐了他一下。

曾守山泡完腳之後又穿上鞋,慢慢地走了一趟拳。他的這個習慣在這些年裏逐漸變成了身體的一種本能。越是諸事繁雜之時越不能中斷,久而久之,自有妙道現。

另一個房間的胡魯,在稍事洗漱之後,也在做些動作。不過她的動作和曾守山不同:曾守山是極慢但勻速且綿綿不斷,胡魯卻是在保持一個固定姿勢,但有人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她的姿勢其實並不固定,而是在以一種極緩慢的速度向下一個姿勢演變。曾守山是慢而勻,胡魯是慢而定。

但他們的鍛煉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呼吸的方式是幾乎一樣的。都是若有若無,至深至細,一呼一吸間隔極長。每一呼一吸的時間似乎都延展到極致,綿綿若存,一呼一吸便如陰陽自然流轉,互長互助,互推互成,自成天地。

等他們整套.動作下來,將近已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