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守山哈哈一笑,道:“薑還是老的辣。不過很過癮啊。四哥,我們什麼時候打一場吧?”
曾守宜罵道:“沒出息。”他雖然這段時間跟著陳旺廷學了點東西,但主要學一些強身健體之類的。曾守山明知如此,故意耍笑他四哥。
陳旺廷亦是心情大好,連呼痛快。
時候已不早,陳旺廷便招呼胡魯回家。雖然胡魯從來不叫他父親,隻叫師父,但陳旺廷已然心滿意足。婚後的幸福生活讓陳旺廷看起來更年輕,也更有幹勁,據說今年秋收的時候所有的農活基本都是陳旺廷一個人搞定,馬月桂就負責打理家裏給他送點水什麼的。村裏都驚呼這個人簡直就是個幹活怪物,陳旺廷心疼馬月桂和兩個孩子,收割晚稻的割、打、挑、曬全是陳旺廷一肩挑,速度竟然不比別人全家上陣來的慢。
胡魯嘴上應下陳旺廷,人卻倚著曾守山,看看他有沒有什麼損失。曾守山大汗淋漓,衣衫盡濕,不過胡魯察覺到他的呼吸還是勻而細,便放下心來。臨走時,對曾守山說道:“把衣服換下放那就是,明天我來洗。”
寧有文見到胡魯對曾守山的神情和舉止,心中若有所失。曾守宜倒是見怪不怪。
陳旺廷領著胡魯往自己家走去,他們住得不遠,離和業堂大約兩裏地而已。陳旺廷一邊走一邊故意說道:“怎麼不見你給我洗衣服啊?我好歹也是你師父啊。”
胡魯道:“他給錢的。”
陳旺廷哈哈大笑。
這邊寧有文、曾守宜和曾守山三人也各自回房休息。寧有文似乎有話想跟曾守山說,最終還是作罷。
第二天一大早,寧有文便已起床。空氣雖然有點冷,但寧有文體質強壯,倒也不懼,反而覺得神清氣爽。昨天睡得很香甜,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好了,寧有文拍拍臉,心裏納悶,怎麼會在曾家睡得這麼好,難道自己的警惕心降低了?應該不會啊,也許是因為鄉下的寧靜吧。寧有文勉強給了自己一個解釋。
走出房門發現外麵已經鋪了一層厚厚的雪,看來昨天的雪下了一整晚。寧有文踏著咯吱作響的積雪在曾家大宅裏慢慢溜達。他驚奇地發現曾家沒有人睡懶覺,自己應該起得不晚啊,寧有文心裏想。但溜達一圈之後他最終承認也許自己是這個大宅子裏最後一個起床的。曾邦侯和王伯安正在廊道走動散步,歐陽夫人和高雙秀在準備早餐,曾守宜和曾守山兩人正聯袂歸來,他們已經完成了晨跑。寧有文搖搖頭,這絕對不像是一個官宦之家。
大家都有事做,隻有寧有文一個人不知道幹什麼,好像這個宅子裏的一切構成一個有機的整體,而他卻像一個毫無用處的部件。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曾邦侯看出了寧有文的尷尬,早飯時跟他說,這兩天要是沒事就去找老陳下棋吧。
早飯後沒待寧有文去找老陳,陳旺廷帶著胡魯來了。
曾邦侯笑道:“老陳,你來得正好,我給你找了個棋友。”
陳旺廷看著寧有文說道:“下兩盤?”
寧有文正自無聊,欣然應下。
胡魯立即去取棋子和棋盤。
下棋的人少,看棋的人多,這似乎是一個四海皆是的現象。陳旺廷和寧有文下棋,看棋卻有曾守宜、曾守山、胡魯甚至還有曾邦侯、王伯安和笑嗬嗬湊熱鬧的歐陽夫人。
寧有文哪是陳旺廷的對手,下到第二把便已見出真章。旁邊看棋的紛紛忍不住指點,雖說觀棋不語真君子,但寧有文和陳旺廷的棋力差距太大,被陳旺廷殺得落花流水,旁邊的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兩把過後,曾守宜道:“我看書去啊。”
曾守山立即道:“我也去。”
胡魯道:“我洗衣服去。”
王伯安說:“今天好景致,我到山上賞雪去。”
連曾邦侯和歐陽夫人也離開了。
陳旺廷同情地看著寧有文,寧有文卻完全沒有自覺,拉著他就不讓走,嘴上說道:“剛才是我不小心,讓你偷襲成功吃了車。再來,再來。”
陳旺廷隻好又坐下和這個臭棋簍子繼續磨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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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守山沒有跟著曾守宜去藏書樓看書,而是來到曾邦侯書房。
曾邦侯正在寫字,見曾守山心無旁騖地看著,便道:“予嚐謂天下萬事萬理皆出於乾坤二卦。即以字論之:純以神行,大氣鼓蕩,脈絡周通,潛心內轉,此乾道也;結構精巧,向背有法,修短合度,此坤道也。凡乾以神氣言,凡坤以形質言。禮樂不可須臾去身,即此道也。樂本於乾,禮本於坤。作字而優遊自得真力彌滿者,即樂之意也;絲絲入扣轉折合法,即禮之意也。”
曾守山虛心受教,說道:“大伯所言真乃至理也。若以拳道論之,則拳架拳法,起承轉合乃坤道;神行氣暢,勁力無礙乃乾道。”
曾邦侯停筆而笑:“守山舉一反三,可謂善學者也。”
曾守山一臉認真地道:“我也這麼認為。”
曾邦侯笑道:“你一向都不謙虛。”旋又正容道:“大伯有一言相贈:你此後做事須同作字一樣,凡作字總須得勢,務使一筆可以走千裏。若筆筆無勢,則局促不能遠縱。做事亦是如此。你切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