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以文統武
寧有文第一次見到如此犀利暴烈的打鬥,這已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這還叫人嗎?陳旺廷和曾守山兩人打鬥時速度極快,其極致甚至不能為肉眼所捕捉;力量巨勁,相互撞擊之聲如炸雷。如此之技藝真的隻是武技?莫不是傳說中的修道異人,仙劍裂空之輩?如小說家所言虯髯客紅拂女之疇?
寧有文作為皇家親衛於武技一途並不陌生。自加入親衛之後他打熬身體,苦練技藝,等閑三五人近不了身;加之心細手狠,執行任務從未失手,在親衛中算是獨秀一枝的人物。但今日一見陳旺廷和曾守山的比試,寧有文才知他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
他嘴中微微發苦,像陳旺廷、曾守山這等人物放在任何時期也應該是於千軍萬馬之中取敵將首級的戰神一般的存在,而在此小山村裏竟然出現了兩個。更讓寧有文頭疼的是,如果事有不諧,他還得在此二人眼皮底下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胡魯轉頭看著正目瞪口呆一副失神模樣的寧有文,走了過來,冷聲道:“寧大人?”
寧有文醒過神來,朝曾守宜和胡魯點頭示意,道:“曾公子、胡姑娘,剛才可是陳先生和五公子?”
曾守宜彬彬有禮,正要回寧有文的話,胡魯卻是板著臉拉住他。曾守宜愕然而止,胡魯盯著寧有文略帶質問之意,道:“寧大人怎麼這麼晚還沒有睡啊?”
寧有文並不介意胡魯的態度。盡管胡魯對他一直冷眼相對,但他反而對這個清秀高挑、冷若冰霜的小姑娘有一種欣賞和親近之感,覺得她身上擁有某種純而潔的特質。寧有文微笑答道:“本來已經要睡了,聽到外麵有聲音便出來看看。你們這是…………”
曾守宜見寧有文頗有涵養,也微笑答話道:“陳叔和我五弟試手呢!這兩天每天晚上要打一場,大家都已習慣了。擾了寧大人的休息,實在過意不去……喂,你踢我幹什麼?”後麵這句話卻是對暗中踢他的胡魯說的。
曾守宜勤儉好學,敦厚實誠,又沒什麼官宦少爺的架子,這些年胡魯和他已經非常慣了。他不敢和胡魯動手,因為打不過;胡魯卻敢和他動手,因為他從來不跟她生氣。
胡魯瞪了曾守宜一眼,回頭看著寧有文冷冷道:“我師門切磋,你卻在此偷看,寧大人你懂不懂規矩?”
寧有文伸手做告饒狀,嗬嗬笑道:“我不是有意的。再說你不也叫我大人嘛,這說明我是官場中人,而不是江湖中人。所以算不得犯忌。”
不待胡魯說話,寧有文趕緊轉移話題,說道:“五公子如此身手,何不參加明年武舉?我相信他奪武狀元還不是手到擒來。”他本來留在和業堂就有點心虛,不能讓胡魯再逼問下去。
“武舉?明年開武舉?”曾守宜和胡魯頓感詫異。
本朝取士可分文科和武科,程序上都差不多。武科同樣要經曆童試、鄉試、會試和殿試,最後名次也分為三甲,一甲前三名分別是武狀元、武榜眼、武探花。但本朝重文輕武,文科每三年一次,除了洪天國之亂那幾年幾乎從來沒有中斷過,但武科就沒有這樣的地位了,是否按時舉行都是不一定的事情。如果朝廷有人提起,恰好皇帝心情又好,也許能開那麼一次武科。但即使舉行了,武科進士的身份和地位也明顯趕不上走文科中的進士。
澄光朝已經停了兩屆武科,六七年之中武舉製度如同虛設。曾守宜和胡魯雖生長在鄉間,但身邊的人很多都是久經官場的人物,耳濡目染之下這些事情他們自然知曉。當聽到寧有文說朝廷要開武舉頓感驚奇。
寧有文道:“不錯,上個月定下的事情,現在各地官府應該都收到正式公文了。”
曾守宜奇道:“明年也不是武科之年啊?”
寧有文很樂意解釋,說道:“你說的對,但這次是恩科。皇上為一扭當今重文輕武的弊端,激起天下民眾尚武之心,特開這一屆恩科。而且這一次錄取人數將擴大一倍,多至一千六百人。資格也放寬不少,不管你是將門之後,還是山野村夫,或者江湖草莽之徒隻要你覺得有能力都可以報名參加考試。”
曾守宜讚道:“這不錯啊。早就該如此了,民眾如果有機會,造反的人自然少了。”
寧有文看了一眼曾守宜,心中暗讚:“曾邦侯的兒子到底不同尋常,一言便道出其中要害。聽說曾守宜還是無意功名,留在鄉下侍奉雙親,耕讀傳家的一個,見識已如此不凡,其他人豈不更厲害?”
胡魯聽得寧有文介紹武科,臉上冰霜之色稍釋,問道:“資格放寬?放寬到什麼程度?女子可以參加嗎?”
寧有文和曾守宜都沒想到胡魯會問出這麼個問題。
寧有文啞然失笑,道:“這個,隻怕不能!”畢竟這是個男尊女卑的世界。女子有才者曆代皆有,甚至有些遠勝須眉,但女子做官的,還幾乎沒有聽說過。
胡魯聽到這個答案後,便不再發問。寧有文突然覺得有一絲罪惡感,感覺到自己破壞了一個美麗的幻想。他希望胡魯再和他說說話,但胡魯卻閉口不再言語。
這時陳旺廷和曾守山說說笑笑地回來了。見他們三人在大門口說話,曾守山便道:“外麵這麼冷,你們怎麼還不去休息?寧大人你也在啊。”
胡魯笑著迎上去,道:“等你們啊。”
曾守宜笑道:“老五,又沒打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