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拔爹聽得羅震環所言,心中顧慮著正待解救的鎮民,人卻懸在空中,滿腔氣力沒處可使,羅震環的船卻仿佛受了屏障阻隔似的,剛移近些,又漾著風似的,被什麼看不見之物挪了開去。銅拔爹焦急之下,兩隻腳微微一蹬,卻覺得碰到了湖中的水。那水卻不是觸之即破,而是綿綿軟軟,頗有柔韌之勁,銅拔爹著急之下,大著膽子用腳尖踮了一踮。那綿柔的水麵竟生了彈力,將他猛地往空中拋了出去。
“爹!”小銅拔驚叫了一聲,緊緊拽著他爹,兩個人便一起飄到了空中。小銅拔隻覺自己仿佛成了淩空的紙鳶,輕飄飄的,整個身體都仿佛透明了似的。他似乎變得像風一樣輕盈,飄蕩著,鑽進了一朵紫雲中。小銅拔身輕如有雙翼,行了不多時,就見遠處有許多巍峨的山巒。青山隱隱水迢迢,天邊飛霞如虹,卻分不清是朝是暮。小銅拔自小沒出過福來鎮,他連想都未曾想過,世間竟有如此仙境。賞景觀境倒還罷了,他隻是一顆調皮心,望著那遠山深處的莽莽之色,瘙癢難耐,隻不知那裏有什麼奇物異事。
小銅拔正站在岸邊,望著江水滔滔,心中隻是鬱悶。江麵之上,白煙繚繞,仿佛騰騰的蒸汽一般,簡直望不見底下的波濤,更別提什麼舟子船家。小銅拔耐著性子,瞪大了眼睛,往那水霧中細瞧,隻盼著江麵之上或是能有橋,或是能有堤,又或是能有往來船隻可以渡得他一渡。瞧了半晌,還是隻見那水霧鋪江,宛如無數扯碎了的棉褥子似的,蓬蓬鬆鬆地擠在江麵上。
小銅拔急得要跳腳,卻也是無法可想,正要跌坐在岸邊,歇息一下,卻見一枚大蒲扇葉從那白霧之中穿出來,穩穩停在離小銅拔不遠處。那些白霧仿佛為那蒲扇葉讓出了空似的,隻在它周圍盤旋繚繞著。小銅拔一下子站得筆直,整個人都僵住了似的,怔怔地望著那蒲扇葉。讓他的眼睛不敢相信的,不隻是那枚懸在半空中的葉子,更是那枚葉子上站著的人。一陣清風就能撩起的薄薄一片蒲扇葉上,竟然站著活生生的一個人。那女子身形嫋娜,環佩叮當,淩風欲飛。小銅拔真怕她立刻就飛了去,急忙開口道:“你,你是神仙嗎?你能帶我到對麵去嗎?”
那女子微微一笑,朝他施了一禮道:“仙使,請。”
“先死?”小銅拔嚇了一大跳,他雖然對於世事不甚通,卻也知道鎮子裏的人最怕的就是死。每次有人死了,總有人要大聲啼哭。小銅拔雖然不知道死有什麼不好,但他覺得能讓人哭的事情一定不是好事情,能讓人大哭的那必然是大大不好的事情。小銅拔一聽那女子這樣說,忙著搖手道:“不死不死不死!”說著,就往後急退了幾步。
那女子看他這模樣,仍舊微微笑著,也不多做解釋,隻伸手朝對岸指了指。
小銅拔雖然不懂“仙使”是什麼意思,但看那女子,應該就是他曾聽鎮上的人說起過的神仙,他看那女神仙的意思,像是要帶他過江去,當下心頭大喜,哪裏去管他什麼“先死”,“後死”,心中隻想著,若是先死了,到得對岸山上,也能似這女神仙似的,踩著蒲葉飛來飛去玩,那可是有趣極了,死了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