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出租車在雪地裏緩慢前行。
車子穿過燈紅酒綠的城市,仰視著高樓大廈,俯視著沒過輪胎幾十厘米的積雪,甚至蔑視著路邊的吵鬧集市和路邊小攤。乞丐軍綠色的大衣裏裹著防風的報紙,他們還在擔憂這個冬天將怎樣熬過溫飽,他們的身旁,飛馳過一輛又一輛的汽車。
我的身旁也是湧動不斷的車流和汽車後尾噴出的白色煙霧。
分鍾轉個不停,空氣中的水分都在夜幕降臨後飛快下降的溫度裏凝固成了肉眼看不見的細小冰晶,一顆一顆仿佛紮在空氣裏的小圖釘一樣,鑽進人的頭發,鑽進人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我手裏緊緊地握著手機,阿七再沒有給我打電話,而我承諾的十分鍾早已經過了,我不斷地拍著司機師傅的後背隔板,不斷地催促著:“師傅,你快一點,你快一點。”司機師傅從倒車鏡看向我:“小姑娘,你著急也沒有用啊,現在正是交班點和下班點,又趕上雪天,堵車是難免的啊。”
我焦急地望向窗外,心中像是有無數隻螞蟻侵蝕我柔軟的心髒,一口,一口,麻木的刺痛。
大約有過了半個小時,我下了車,穿過大門,跌跌撞撞朝著阿七告訴我的病房號碼間走去。門口的橙色座椅上,坐著於澤,他抬頭望向我,清了清幹澀的喉嚨:“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他嗓子烏龍烏龍的,像是含著什麼東西一樣。
我擺擺手,問他:“伯父怎麼樣了?”
“過度勞累導致的暫時性休克,倒沒什麼事。”他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隻是醫生在為他做檢查的時候發現他手臂上,腿上,都有很多明顯的劃傷,這些劃傷都出自細小的刀片,像是自己劃傷的,另外他體內有大量的類似安眠藥的物質,像是每天都服用的。”於澤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像是一團發軟變質的餅幹卡在他的喉嚨,讓我有種錯覺,仿佛病房裏躺著的,不是阿七的父親楊迪,而是他的父親,亦或是阿七。
“醫生懷疑伯父是因不能再說話唱歌的消息產生了心理扭曲,從而產生了心理疾病。一會兒檢查報告就出來了,我進去不好,你進去陪七七一會兒吧。”
我點了點沉重的腦袋,敲了敲門,推門而進。
我看到了楊迪。
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一個明星,他臉上沒有了舞台上的種種風光,隻剩下歲月和疾病在他的臉上殘忍又悲哀地,刻下一筆筆傷痕,留下一條條傷疤。這個昔日裏我隻能在電視或網絡上才能見到的紅得發紫的歌手楊迪,此刻有些不可思議般的,掛著蒼白的麵容躺在我麵前蒼白的床鋪上。他的右手邊點著淡綠色的點滴,左手邊,坐著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