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和說:“還有一件事要啟稟闖王。昨兒下午,宋寨主的大管家派人來問:宋府上想派人牽牲口去接馬三婆替大少爺下神看病,目前軍情吃緊,不知是不是可以放行。”
“吉元怎麼說?”
“他說這事他不敢做主,須要請示老營。”
“嗯,很好。你回去告訴吉元,要他馬上派人去見宋寨主,就說我李闖王已經下令:隻要是宋寨主有重要事派人進出射虎口,一律放行。”
陳玉和吃驚地睜大眼睛,說:“闖王!這樣怕會……”
闖王截住說:“怕什麼?你告訴吉元說,給宋寨主一個麵子。不過,有什麼人進出射虎口,叫吉元立刻派人來老營稟報。一到晚上,別說是人,就是一條狗也不許放行。”
“是,闖王!”陳玉和立刻退出。
李自成繼續聽劉體純稟報軍情。他對於商州周圍敵軍的兵營位置,每個營寨中的駐軍人數,馬匹多少,欠餉情況,將官姓名,以及他們的秉性脾氣,都詳細詢問,與過去所得到的稟報互相驗證。劉體純除稟報官軍動靜外,也說到在商州打聽到的關於宋家寨的消息和商洛山中有人打算響應官軍的傳聞。闖王聽完,望著體純說:
“二虎,你今天親自來老營很好,我正想跟你商議商議。據你看,鄭崇儉和丁啟睿懷的是什麼鬼胎?”
劉體純回答說:“闖王,十天以前,你在病床上估計敵人要下的幾著棋,如今都應驗了。很清楚:第一,敵人要把大部分精兵放在南路,沿著武關大道猛攻,使咱們不得不抽調馬蘭峪和老營的人馬馳援白羊店;第二,藍田的官兵向南進犯,使咱們既要顧南,又要顧北,不敢從石門穀調回人馬;第三,丁啟睿親率商州的官軍出動,陳兵馬蘭峪前,使我們隻好把剩下來守衛老營的一點兵力也調到馬蘭峪去;第四,他們在龍駒寨也增了兵,使我們擔心白羊店的後路被截斷,又得分兵防備;還有第五,他們想逼著咱們幾處分兵,幾處著眼,給咱們一個冷不防,假道宋家寨進犯咱們的老營……”
闖王插言說:“他們想的這著棋最狠。”
體純接著說:“他們想,這一下子就打中咱們的要害,使咱們完蛋。”
闖王連連點頭,笑著說:“對,對,這就是他們正在打的如意算盤!兵法上說:‘備多則兵分,兵分則力弱。’目前咱們能夠上陣的戰將和弟兄本來就很少,他們還想逼著咱們把人馬幾下裏鋪開,好叫他們有隙可乘。咱們偏不上當,偏不把兵力分散。正因為咱們的人馬太少,咱們才更需要把能夠使用的兵力都合在一起,狠狠地給他們一點厲害!”
體純說:“商洛山各處地勢險固,易守難攻。這是咱們先占地利。咱們的將士,不管新的老的,都是上下一心,一提到殺官軍就勇氣百倍。窮百姓心都向著咱們。這是咱們得人和。古人說的天時、地利、人和,三條咱們就占了兩條。至於天時,咱們同官軍都是一樣。既然咱們占了地利,又占了人和,這商洛山就不會輕易失去。可是李哥,我也有兩件事放心不下。”
闖王忙問:“哪兩件?”
體純小聲說道:“第一件我不放心的是射虎口。就為這一件,我今早才親自奔回老營見你,避免派別人傳話不好。闖王,我知道你叫王吉元守射虎口的用意,可是萬一吉元不是十二分可靠,賣了射虎口,咱們可就要吃大虧啦。依我猜想,敵人既然想從宋家寨假道,他們決不會沒想到射虎口十分險要,離老營又近,萬難攻取。看起來,他們準是想勾引王吉元獻出射虎口。隻要王吉元的心一動,丁啟睿和宋文富都會出大價錢。”
李自成含笑點頭,又問:“你第二件不放心的是什麼?”
體純回答說:“第二件不放心的是石門穀。那些杆子好壞不齊,原來有一兩千人,後來散了一些。我擔心在目前節骨眼上,萬一杆子們起了二心,石門穀落入官軍之手,咱們就這麼一點兵力,豈不兩頭著慌,首尾不能相救?”
闖王輕輕點頭,沉默不語,心裏說:“二虎也擔心這個地方!”
一個月前,黑虎星因為看見闖王手下將士十停病了七停,怕不能應付官軍來犯,招來了這些杆子,協守藍田一路。李自成原想著等瘟疫過後,再將這一支亂糟糟的杆子隊伍整頓一下,好的留下,不好的遣散,沒想到半月前黑虎星因母親病重,告假回鎮安去了,而比較老誠的一兩個杆子首領也病了。
劉體純見闖王在想心思,說道:“李哥,咱們既然使用這些新收編的杆子把守北邊大門,黑虎星又不在,咱們得暗中防備一手才是。我想,越是南路和中路軍情緊急,咱們越是對北路不能夠粗心大意。杆子,跟咱們不連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