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端木蒙指著餘飛說出這個蕭青子是假的,於是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餘飛的身上。餘飛暗自驚慌,但很快鎮定下來,微笑道:“端木護教,何出此言?青子一向為木棉教盡職盡忠,如何忽然變成餘飛了呢?還請端木護教把事情說個明白。”說話不緊不慢,字字清楚。
端木蒙道:“哼哼!你根本不是青子,你就是餘飛!你瞞得了別人,瞞不了老夫。自你回教第一天起老夫便開始懷疑你了。你樣子雖像青子,神態卻無法冒充。”
餘飛心道,這老賊果然厲害。這時他想到端木蒙在仙女湖邊欲殺蕭青子一事,即有了應付的辦法,道:“端木護教,青子知道你為什麼會這般說話了。你說副教主存有私心,其實存有私心的不是副教主,而是你――端木護教!”
端木蒙反問道:“老夫如何存有私心了?”
餘飛站起來,輕漫幾步,鎮定自若,把左右侍者與梁儀天道:“有一件事青子本來不想提及的,奈何端木護教一定要青子把身份證明清楚,那青子也隻有不得已而提起。不過,端木護教身為我教元老,青子作為晚輩與下屬,還得征求一下端木老護教的意思。”
端木蒙氣道:“什麼征求我的意思了,你有說便說。你別以為憑你一句話就可以證實你不是餘飛了,不妨說出來!”
餘飛微笑道:“既然端木護教說了,那青子便照實說了。在仙女湖邊,青子為實現與副教主謀劃已久的計劃,隻好與眾人痛別。當時鈴子、雲遠等人都在,此事假不了吧?”
蕭鈴子與章雲遠即時應道:“不錯,正是如此。”
餘飛道:“誰知道青子離開不久,卻碰上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正是端木護教。”餘飛此時走近端木蒙朗聲問道:“敢問端木護教,事情是不是這樣?”
端木蒙吃了一驚,不敢說話了。木棉教有這麼一條規定,如果是同教相殘,是要殺頭的。端木蒙當時一心想殺蕭青子,卻不料被餘飛與柳露瑩救下。他滿以為此事無人知曉,如今被餘飛提及,心裏早亂成一團了。
梁儀天道:“青子,快說,當時遇上他後怎麼樣了?我要問清楚當時要殺你以至破壞老夫計劃的人是誰?難道正是端木蒙不成?”
餘飛故意不說,木棉教頭目此時又把目光放在端木蒙身上。
梁儀天大聲道:“本座再次說明,誰要是同教相殘,格殺勿論!”
端木蒙嚇了一跳,沒想到被餘飛抖出此事,驚惶失措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蕭青子,你……你胡說什麼了,你想害老夫不成?簡直一派胡言!”
餘飛爽朗笑了笑,慢慢坐了下來。其實此時餘飛心裏更是覺得好笑,想不到端木蒙被這麼一嚇竟一下子亂了陣腳。他看到端木蒙一頭冷汗,心裏更是覺得好笑。但想到如果這麼令端木蒙難堪,這端木蒙一定會狗急跳牆,不如放他一馬。畢竟自此之後,沒有人再懷疑自己的身份了。於是輕輕道:“副教主,左右侍者,容屬下把話說明白。”(1)
端木蒙一瞪眼,怒道:“蕭青子,你還想說什麼!你說呀!”這些的端木蒙須發皆張,像一頭發怒的獅子。這時的端木蒙早已準備好出手要殺餘飛了。
餘飛卻鎮定道:“青子還沒把話說完呢,端木護教何必心急。其實這時,又來了兩個人,這兩人正是餘飛與柳露瑩,他們要殺青子。幸虧有端木護教在場,端木護教神功蓋世,這餘飛與柳露瑩二人哪是端木護教的對手。青子一命正是被端木護教救下的。”
梁儀天道:“那你剛才說端木蒙存有私心,又是怎麼回事?”
餘飛輕輕道:“那是因為端木護教向青子提出一些要求,青子並不答應,令端木護教心有不快。至於是什麼要求,那青子不便說出。”
端木蒙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下來,他看看餘飛,一時不知感激還是憎恨,聽餘飛這麼一說,為了不讓梁儀天為難他,隻好道:“是老夫想向青子要……”
梁儀天心裏早就明白,故意止信住端木蒙道:“算了,端木老兄,不必說出。青子已經把話說得非常明白了,是餘飛與柳露瑩要殺青子。你因救青子有功,功過抵消。本座希望老兄記住,我教上下一心對外,任何人不得從中作梗,以影響我教眾心。”
端木蒙難堪之極,應道:“副教主教訓得是!”
梁儀天即對左右侍者道:“左右侍者,現在問題應該清楚了吧?”
左侍者道:“經這麼一說,我們兄弟倆已經明白了。”說完便要走。
此時,一個黑影輕輕地落在大堂之上。這黑影一身黑衣,連頭也蒙著,隻露出一雙眼睛。梁儀天馬上從座上下來,所有人即時跪拜:“教主千秋萬福!”
來者正是木棉教主。木棉教主哈哈大笑,那蒼老的聲音幾乎把屋頂上的瓦片震動。
“都起來吧——!”
“謝教主!”
所有人都靜靜坐下。木棉教主慢慢坐上教主之位,慢慢道:“今天老夫閑著沒事,來與大家坐坐。這些日來,副教主辛苦了。”
梁儀天道:“為我教興旺,屬下萬死不辭!”
木棉教主道:“梁儀天,你把我教發展壯大,這些,都是你的功勞。好好做,一統江湖之時,你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教主了。”
梁儀天道:“謝教主恩惠!”
木棉教主又道:“最近可有什麼重要事情?”
四下寂然無聲。
木棉教主哈哈大笑,道:“如此說來,教中倒也無事。今天老夫特來宣布一事。我教人丁雖旺,但得後繼有人。十年前副教主帶領大家選擇一批童男童女回教,如今他們要以為我教效力了。他們都已長大成人,本座宣布,在教中從此廢除教中不準通婚之規。隻要是兩情相悅者都可以成親,此為我教大事,務必請副教主主婚。”
眾人遲疑一會,齊聲道:“謝教主!”
木棉教主問道:“各位可有事稟報?”
那端木蒙此時說道:“教主,老夫有事。”
餘飛心裏直罵,這端木蒙一定是把剛才的事告教主了,他此時怪不得把端木蒙殺了。
端木蒙道:“教主此舉,可解決我教人丁問題,實乃英明之舉。據老夫知道,我教中蕭青子乃後起之秀,被副教主多次委以重任,表現出色,初出江湖便令武林震驚。此等人物,實是我教之福祉。教主宣布教中可以通婚,何不趁此開明之舉來添新喜呢。”(2)
木棉教主道:“莫非青子早已有意中人了?”
端木蒙道:“回教主,青子與修羅女自小青梅竹馬,情深意篤,屬下鬥膽請教主作主,成全這一對新人。”
餘飛大吃一驚,他還是明白端木蒙根本不會放過他!木棉教主在,要蕭青子與修羅女成親,這正是一石二鳥之計。如果蕭青子是真的,那正是成全了蕭青子與修羅女,如果蕭青子是餘飛,必定不肯與修羅女成親。以此試探,極是陰毒。餘飛咬牙切齒,想不到端木蒙竟是如此無恥,咄咄逼人。
木棉教主哈哈大笑,道:“這是好事。好,就這麼定了。副教主,你主婚,擇個吉日,讓青子與修羅女成親。這是我教頭等大事,你得要好好辦。”
梁儀天遲疑一會,道:“是,教主!”
木棉教主又是哈哈大笑,待笑聲消失時,人也不見了。
木棉教主走後,梁儀天看著餘飛,又看看修羅女,見餘飛與修羅女都一聲不吭,心裏暗自歎氣,二話沒說就離開大堂。
端木蒙冷笑兩聲,對餘飛道:“青子,老夫知你喜歡修羅女,現在美事已成,老夫為你感動高興啊!”說完哈哈大笑地離去。
眾人相繼離去,大堂裏隻剩下餘飛與修羅女二人。
餘飛心裏清楚得很,眼前這個是修羅女,自己是餘飛不是蕭青子,但木棉教主強迫自己要與修羅女成親,如果不答應,那便是與修羅女一同死去。目前根本由不得餘飛答不答應,事實已定,剩下的隻是餘飛該如何麵對了。
“修羅……”盡管餘飛很不習慣這麼叫,但他還是知道自己目前是蕭青子,“剛才的事,是教主安排的……”餘飛輕輕走上去,隻見修羅女的麵具後麵流著兩行淚。
“修羅,其實……”
“難道你不想與我成親麼!”修羅女忽然冷冷道,“蕭大哥,這不正是你多年的夢想嗎,如今要成親了,你終於如願以償了,莫非你不想與我成親了。”
餘飛道:“不,修羅,我心裏怎麼想你是知道的。”餘飛根本不知道蕭青子與修羅女的感情深到什麼程度,心裏沒個底,說話變得斷斷續續,隻有些模棱兩可的話。
修羅女冷冷道:“我不清楚你心裏是怎麼想。因為你已經不是過去的蕭青子了。”
餘飛道:“不錯,我已經變了,但你也變了……”餘飛還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修羅女冷笑兩聲,道:“不錯,我們都變了。蕭大哥,你就等著做我的新郎吧!”說完轉身便要走。
餘飛一把拉著修羅女,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這麼做。他拉了一下,又把手鬆開了,低聲道:“你就不能與我多說兩句麼?”餘飛隻能極力地裝著是蕭青子。
修羅女苦笑道:“你就這麼想與我說話麼?回來了怎麼不來找我?”
餘飛道:“教中多事,副教主一直把我留在身邊。”
“那你繼續留在副教主身邊就是了,不必與我說話。你可以到成親之日再來找我……”(3)
餘飛可以看出,修羅女對蕭青子又愛又恨。倘若修羅女知道蕭青子已經死了或者失蹤,那修羅女會怎麼樣呢?偏偏餘飛成了蕭青子,其他事餘飛可以應付過去,對修羅女的感情卻無法真得了。他的心是柳露瑩的,無論誰都無法取代。
“修羅……”餘飛更是不知說些什麼,“很對不起……”餘飛這是由衷地說出來的話,他明白自己這一點無法裝得成蕭青子。但他明白這分明是端木蒙逼他暴露身份的,他想直接告訴修羅女,但認為還不是時候,口裏不經意的說了對不起。
“對不起?”修羅女冷道,“蕭大哥,我第一次聽到你說對不起。但是你必須明白,一句對不起是不能解決我們的問題的。到時我們還得要成親。也好,女人嘛,命運是怎麼樣的就是怎麼樣的,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你也清楚我心裏隻有你……”修羅女說完慢慢轉身走了,留下餘飛一人在大堂之中。
餘飛回去後,一直想著此事,思潮起伏。那邊是柳露瑩離自己而去,心裏悲傷之極,這邊是木棉教主逼自己與修羅女成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如此數天,餘飛一直不與修羅女說話。蕭鈴子與章雲遠二人見餘飛悶悶不樂,心裏奇怪。蕭鈴子問道:“大哥,自小你與修羅女相好,我們都知道的,如今大喜在即,如何反而不樂了?”
餘飛苦笑道:“一時歡喜一時憂。”
蕭鈴子道:“近些日春夏秋冬四煞正忙著為你們布置新房呢,大哥你也不去看看?”
章雲遠道:“對,蕭大哥,如果你不去,那修羅女更不開心了。”
餘飛道:“她本性如此,開心不開心都沒有人看到她的表情的。”
蕭鈴子道:“她小時候便是清秀過人,如今一定是個大美人呢,比那柳露瑩更美,大哥你到時享盡豔福了。”
提到柳露瑩,餘飛臉色一下子變了,道:“鈴子,我的事你們不必多嘴,不然掌嘴!”
蕭鈴子與章雲遠不料這個蕭大哥忽然變了臉色,便不作聲,退了出去。蕭青子在木棉教中地位特殊,平時也較冷漠,所有殺手都害怕。蕭鈴子與章雲遠算是與蕭青子最親近的人之一,同樣也怕蕭青子發怒。
餘飛靜思一會,與其為難,不如以進為退,到底隻是與修羅女成親,大不了不圓房便是了。如果身份泄露,那更是不妥。何不趁此到處到木棉教裏走走?餘飛決定第一個便去看看春夏秋冬四煞布置的新房。
木棉教主限梁儀天十日之內把蕭青子與修羅女的事辦了,餘飛算算,已過六天了。這事木棉教上上下下人盡皆知,那些殺手見了蕭青子都是一臉歡笑。到了女殺手營裏,那些昔日道風院的人更是蕭大哥蕭大哥的叫個不停。新房就在女殺手營與男殺手營之間,此時都是昔日道風院的人以及在臥龍山莊曾為餘飛與柳露瑩做侍婢的春夏秋冬四煞在忙。餘飛心裏不免感慨,這些女孩子褪了殺手裝,盡是些溫柔美麗的女子。(4)
餘飛走近新房時,那些女殺手都叫了起來:“喲,新郎倌來了。快叫修羅姐姐來。”
“不用了。”餘飛道,“讓她好好靜一靜。”
春花笑道:“蕭大哥,莫不是怕見多了沒新鮮感了?”
夏荷道:“就是,反正沒幾天兩個人就成親了,現在見多了反而不好。對不對呀蕭大哥?”
餘飛微笑道:“你們這些鬼丫頭,嘴巴塗了油的,少說兩句不行麼?”
秋菊道:“現在你還不是修羅姐姐的人,我們還可以與你多說說話。成親以後呀,我們就不敢再與你說話了,怕修羅姐姐揪我們耳朵呢。”
冬梅格格笑道:“對了,蕭大哥,不光如此,到時我們還要大鬧洞房呢!”
餘飛笑笑。他看看這個新房中間那個紅紅大囍字,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心裏想,如果柳露瑩不死,他會與柳露瑩喜結連理。一想到這囍是為蕭青子與修羅女做的,他心裏頓時有酸酸的感覺。他就盼有這麼一天,與柳露瑩二人坐在紅紅的大囍前溫馨細語。他凝視這雙喜良久不語。
還是春花開口道:“蕭大哥,是不是心裏高興得說不出話了?”
夏荷道:“姐姐與蕭大哥經曆這麼多才在一起,依我說,蕭大哥心裏非常激動才是。”
餘飛笑笑,他看了一下,卻不見雲燕在,便問道:“你們的雲姐姐呢?她很久沒到大堂議事,這裏也看不到她。”餘飛對雲燕印象特別深,他至今還忘記不了雲燕的歌聲:“竹子青青哎風兒輕,滿山碧綠哎歌兒清。哥哥吹笛妹來舞,妹妹裙擺舞輕盈。春來筍兒喲雨後長,葉兒嫩嫩喲天乍晴。哥呀你早早到山崗,妹呀我打開心兒讓哥哥你聽……”
餘飛這麼一問,春花幾人低下了頭不說話了。
餘飛道:“怎麼了?她在哪裏?”
春花牽強一笑,道:“蕭大哥,你一向對雲姐姐不理不睬的,如今怎麼地問起她來?她被副教主派出去了,還回來不了。你呀,都快成新郎了,還掛著別的女人,小心被修羅姐姐知道了,揪你耳朵呢。”
餘飛笑笑,也不追問。他在新房細看一番,然後慢慢步出門。一抬頭,卻見不遠處,修羅女正站在他的對麵。餘飛停了一下,然後轉身走了。
餘飛與修羅女到成親的當天前還是沒有說上一句話。要梁儀天的操辦下,大喜之日全教上下大宴一天,從早到晚,個個開懷暢飲。唯獨教主始終沒有出現。餘飛一身新郎穿著,一直陪酒,直到傍晚才被送入洞房。
修羅女一身新娘打扮,一直靜坐在新房裏等候。眾人把餘飛送入新房後,又大鬧洞房一翻,至近子時方才散去。此時紅燭搖搖,夜闌人靜,新房裏僅餘飛與修羅女二人。餘飛知自己不是蕭青子,隻待此時把真相告訴修羅女原由。但心裏又怕會暴露身份,一時不決。隻好見步行步了。他輕輕走上去,把新娘的頭巾掀開,哪知這修羅女還是戴著麵具。(5)
餘飛一笑,溫和道:“修羅,想不到你還是不肯以真麵目見我。”
修羅女不作聲。
餘飛道:“也罷,你如今已經是我娘子了,遲早能見的。而且,我相信也隻有我才能見你麵容。”說時,端起酒壺,倒了兩杯酒,一杯自己端著,一杯遞給修羅女,輕輕地坐在修羅女身邊,道:“今晚是你我大喜之夜,這杯酒叫合巹酒,我們今晚就把它喝了。”
修羅女輕輕接過酒,沒與餘飛碰杯便一口喝下。餘飛輕輕一笑,道:“想不到你酒量真好。”說完把自己一杯也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