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一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將整個安陵城都裹上了一層雪白銀裝。
雲清凰立於朱紅色雕花回廊下,伸手接了一片飄落的雪花,看著它在掌心瞬間化作了晶瑩的水滴。
如同她那大夢一般的前生,再無蹤跡。
隻剩下這掌心的一點冰涼,隻剩下那顆千瘡百孔冷冽如冰的心。
她死於天啟三年臘月的某個雪夜,醒來後仍是寒風大雪,她卻不再是地牢中苟延殘喘的囚犯,而是回到了七年之前,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之前。
二房的三小姐還流落在外不知所蹤,蕭行漠還是二皇子,並未在雲侯府的助力下登基為帝。
她的淮兒,也還沒有出生……
想起前世那個聰慧懂事的兒子,雲清凰猛然收回了手,心中霎時間被歉疚與掙紮充斥。那些無法言明的情緒如同毒針一般,細細密密地紮在她的心上。
疼,且令人難以喘息。
落雪飛揚中,雲清凰合了合眼。
前世她並沒有嫁人,淮兒,是她被辱後生下的孩子。
那一日,作為她閨中好友的尚書府二小姐韓語璿,邀她去城郊的寒山寺賞梅。孰料途中遇襲,她被人擄走下了藥。迷亂中,雲清凰隻隱約記得那人身形清瘦,鎖骨下似乎有一道淺淺的傷疤。
之後她遷入別院,生下淮兒,又陰差陽錯救下雲仙瑤,並發現她正是幼年走失的堂妹……
或許這世上真有神明,才會應她所求,給了她報仇的機會。偏偏又造化弄人,讓她重生到了這抉擇之際。
明天就是韓語璿邀她去寒山寺的日子。
如若去,她的淮兒就能回來,可有了未嫁產子的名聲,日後的路必然不好走。如若不去,她能避開這一劫,名聲無礙,唯獨淮兒,就再也見不到了……
左右兩難,雲清凰心如亂麻。
恰這時,翡枝取了披風回來,為她圍上白狐披風的同時,聲音清脆地說道:“郡主,韓二姑娘下了帖子,邀您明日去寒山寺賞梅,您可要去?”
纖纖素手扶上了朱漆欄杆,手心充斥著冰雪融化的濕冷。
雲清凰未答話,目光遙遙落在遠處的一叢竹子上,薄雪覆青竹,別有一番堅韌。
許久,她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聲音沉沉:
“使人去回話,就說我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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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韓府的馬車就停在了雲侯府門外。
大雪仍未停,冒雪賞梅雖詩情畫意,卻也到底帶著幾分寒冷。
雲清凰稟了母親,帶了翡枝與畫屏二人出了門。翡枝怕她冷,特意抱了狐皮毯子放在馬車上,又備了手爐等等。待到出發之時,已是巳時一刻。
馬車轆轆,雲清凰半倚在車廂內,聽著韓語璿妙語連珠地說著山寺美景,微勾的唇角盡是嘲諷之色。
前世她待韓語璿為至交,哪怕是出事後也未曾懷疑分毫。可實際上呢?今日將要發生的一切,全都是她的手筆。
手爐溫熱,雲清凰心中卻冰涼。
寒山寺位於山腰處,馬車行至山腳時停了下來,有仆人前來傳話:“郡主,前頭有落石阻住了山路,怕是要一刻才能清理好。您看是改日再來,還是等上一刻?”
雲清凰睜眼看向了韓語璿。
後者立刻攥緊了手中帕子,聲音裏有些不舍與為難:“清凰,我不像你隨時都能出門,這次出來可是求了我娘大半月的時間,若是就這麼錯過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與前世如出一轍的話,雲清凰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隨口道:“那就派人去清理吧。”
仆人應聲離去。
韓語璿眼中微喜,正想說話時,聽見雲清凰有些清冷的聲音:
“正好,我也有一份禮,要今日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