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隻是第一天。”楚千觴提醒。
顧了了抱頭呻吟，楚千觴輕笑，給她倒一杯茶。
翻開茶蓋，一股清甜的香味竄入鼻息。
“玫瑰蜜露？”顧了了驚喜叫道。
楚千觴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快點喝了吧。”
在琉璃宮，類似於玫瑰蜜露這一類的甜食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所以楚千觴所做的也算是違背宮規。顧了了才不管喝玫瑰蜜露違不違反宮規，她一口氣喝幹，心中滿滿的喜悅。
“師父真好。”
楚千觴含笑點點頭，看見顧了了嬌俏的笑容，白日裏的疲倦似消隱無蹤，“感覺好些了嗎？”
“嗯！”
“那我們繼續背《琉璃心法》吧。”
“……”
三日之後，顧了了終於將那本可惡的《琉璃心法》背得滾瓜爛熟。而這，也隻是她初入琉璃宮的開始。之後的每一天，蘇葉似乎都要來西北區晃一圈，顧了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進行防火防盜防蘇葉的反圍剿運動。
“顧師弟，這邊還有落葉沒有清掃幹淨。”
“來了來了。”
“顧師弟，這裏怎麼會有瓜皮？”
“啊，馬上就來。”
“顧師弟，這是什麼玩意？”
“啊，師兄您別動，我這就來。”
“顧師弟……”
如此種種，讓顧了了一看到蘇葉便產生條件反射——拿著掃帚衝在衛生打掃的第一線。
以至於在非西北區的時候，顧了了偶遇蘇葉時，眼睛下意識地往旁邊看，看看有沒有掃帚簸箕。
有一回，停雲閣門前有弟子打掃，顧了了正巧與蘇葉擦肩而過，聽到蘇葉叫“顧師弟”三個字時，顧了了轉身便跑。蘇葉揚眉，這個小師弟膽子越發大了。
結果卻見顧了了氣喘籲籲地拿了個掃帚問道：“師兄，什麼事？”
她一臉嚴肅，仿佛手中拿著的不是掃帚而是一把神兵利器，準備降妖除魔。
蘇葉嘴角一抽，“你拿掃帚做什麼？”
顧了了瞥了他一眼，似在說：我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要拿掃帚。
鳳曦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本著師兄的職責，勸阻道：“顧師弟，蘇葉他是想叫你去臨墨閣。”
“去臨墨閣做什麼？”顧了了謹慎道，“《琉璃心法》不是已經背過一遍了嗎？”
蘇葉這個大變態竟然逼著她倒背，好在她事先有所準備，將《琉璃心法》最後一頁倒背過幾次，才勉強通過蘇葉那一關。
“明日要在臨墨閣舉行一次男女弟子心法切磋，顧師弟是唯一能將《琉璃心法》倒背如流的，自然少不了你啦。”蘇葉悠悠說道。
顧了了恨恨磨牙，遲早她要將這個妖孽繩之以法。
“師兄，我才入門這麼點時間，還輪不到我吧。”顧了了嘿嘿笑道，哀求的眼神看著鳳曦。
鳳曦沉默。
按理說，是輪不上顧了了的，但蘇葉執意要顧了了參加，說能倒著背《琉璃心法》的弟子，全琉璃宮也隻顧了了而已，所以她非去不可。雖說倒背《琉璃心法》並沒啥用處，不過男女弟子切磋時，也算是一門特殊的技藝，畢竟還真未有人倒背過。
“顧師弟，你便是去看看也是好的。”每個弟子都要經曆這一關。
顧了了無奈，隻得硬著頭皮同意了。
晚上，楚千觴回來時顧了了拿著一本《琉璃心法》倒著翻，好奇道：“了了，你不是已經熟背心法了嗎？”
“是啊，隻是還要倒著背。”顧了了哀歎道。
倒背？楚千觴疑惑，心法從來都是順著背，何來倒背一說？
“明日在臨墨閣有一場男女弟子切磋，蘇師兄一定要我去。”顧了了解釋道。
楚千觴了然，頷首，“這也好。”
好？顧了了癟嘴，“哪有這樣整人的，倒著背，怎麼背得出啊。”
“別急。”楚千觴安慰道，“你既然能順著背，倒背也不是難事。”
“可是……”倒背，是一點邏輯都沒有的，完全是一個接一個的字組合在一起。
“你倒背時候，可以先想一想原文中是怎麼說的。”楚千觴提示道，“再說，倒背，難免出錯，也不會有人責怪的。”
“真的？”顧了了不信道。
楚千觴頷首，“因為此前從未有人將倒背放入男女切磋中，你若明日成功了，以後便不需要再參加這類切磋。”
說完，他眨眨眼，小聲道：“其實這個切磋真的很沒意思，就是讓男女弟子見見麵，培養一下好感而已。”
啊？難道是傳說中的聯誼大會？顧了了眼睛一亮，“是不是有很多美女姐姐？”
楚千觴失笑，敲了敲她的頭，“你就想著美女姐姐，小心在美女姐姐麵前丟臉。”
顧了了捂著受傷的額頭叫道：“真的有美女姐姐？師父，今晚你先睡，我要秉燭夜背。”
楚千觴不禁搖搖頭，暗自琢磨，倘若當初檢測顧了了背誦《琉璃心法》的不是鳳曦而是女弟子的話，情況會不會大不相同？
有了美女姐姐這個內在動機，顧了了背書效率提高了一倍，以驚人的速度倒背《琉璃心法》，看得楚千觴瞠目結舌。原來這個家夥不是不能背書，隻是不願意背而已。
第二日，顧了了一身清爽地站在臨墨閣前。
她的衣服已經拿到，同樣是男子的白色長衣，但在領口處繡著翠綠色竹紋，這和鳳曦的米黃色雲紋、蘇葉緋色蝶紋含義一樣，代表各自所拜的師父，其他人隻要看一眼領口處的花紋，便知是出於誰家門下。等了不到片刻，便見鳳曦和蘇葉一道走來。顧了了眯起眼睛，回憶起這幾次相遇，似乎鳳曦和蘇葉總在一塊。而他們的師父又不是同一個人，難道……
腦海控製不住地亂想起來，顧了了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看得鳳曦和蘇葉一陣毛骨悚然。
“顧師弟，你在笑什麼？”蘇葉陰著臉問道。
顧了了立馬斂笑，開什麼國際玩笑，要說出來她的下場隻會有一個。
“我是在欣賞師兄的英姿。”顧了了討好道。
蘇葉頗為受用地點點頭，又緩緩道：“顧師弟覺得師兄哪點英姿那麼好笑？”
“……”
“師兄，您一定是看錯了，不是好笑，是讓人感到賞心悅目的笑容。”
蘇葉幽幽看了顧了了一眼，看得顧了了恨不得鑽到鳳曦身後去。
鳳曦歎息道：“快進去吧，馬上陶師妹她們就要來了。”
臨墨閣內陳設布局已做了調整，中間的書桌本是拚在一塊，現在被拉開，四麵圍住，中央空出一個很大的地方。
“這一次切磋，是由蘇葉主持。”鳳曦說道，“我在旁邊協助。”
顧了了偷偷瞄了一眼蘇葉，暗自忖度蘇葉會不會有所偏心。
就算他喜歡和自己過不去，好歹同為男弟子，男人何苦為難“男”人。
略作調整後，便見外麵走入一群女弟子。同樣是白衣，長裙式樣與男子有所不同，領口與袖口都有各自的花飾，看起來比男弟子的要好看些。
打頭的女子看見顧了了，瞥到她領口上的竹紋，笑道：“這位就是新來的小師弟吧。”
顧了了忙不迭上前道：“顧了了見過各位師姐。”
她初來時隻拜見過師兄，師姐卻還沒來得及見過。
“我叫陶桃，你叫我陶師姐就好。”陶桃咯咯笑道。
“陶師姐。”顧了了嘴甜道。
旁邊的蘇葉不屑道：“叫師姐就叫得那麼殷勤。”也沒聽你叫過幾聲師兄。
顧了了回頭，笑吟吟，“蘇——葉——師兄。”
她故意將“蘇葉”二字咬重。
蘇葉很自覺地閉上嘴。
陶桃見此笑得花枝亂顫，“小葉子，原來你也有今天。”
小葉子……小葉子……噗——顧了了腦海裏滿是《聰明的一休》中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顧了了強忍著笑意。
“閉嘴！”蘇葉狠狠瞪了陶桃一眼，“別以為是師姐我就會讓你。”
陶桃揚眉，“小葉子，上次是你們輸了，這次還準備再輸一回嗎？”
蘇葉額頭暴起青筋，怒道：“顧了了，你若今日輸了，以後西北區全由你一人負責。”
顧了了：“……”不是吧，老大，你受了氣，就拿我做出氣筒？
顧了了正要爭辯，鳳曦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道：“這裏也隻有陶師妹能夠讓蘇葉生這麼大的氣。”
顧了了頓悟，原來如此啊……她剛剛還以為蘇葉不僅三觀變態，連性取向也變態，如此看來，他還沒被掰彎。
陶桃笑道：“蘇葉，這是男女弟子之間的賭注，你何苦為難一個新來的小師弟？這讓陶師姐很瞧不起你噢。”
蘇葉冷哼一聲，“說什麼廢話，準備開始吧。”
他瞪了一眼還站在門口圍觀的師弟們，吼道：“看什麼看，都給我滾進來。”
師弟們抱頭竄入，又引起女弟子們一陣嘲笑。
男女弟子紛紛入座兩側，顧了了安排在最左邊，她旁邊，站著鳳曦，對麵正對著陶桃。
蘇葉站在正中央，他理了理衣領，不緊不慢道：“切磋大會，就此開始。”
隻見對麵一名女弟子站起，開始啪啦啪啦背誦心法。
從四周人的眼神中，顧了了看出，此女背的絕非簡簡單單秘訣心法之類，果然聽鳳曦低聲道：“《玄女心經》，上等心法之一，當年楚師叔花了三個月時間才背下來。”
由此可見，《玄女心經》若要完全背下多麼艱難。許多弟子甚至從一入琉璃宮就開始反複默抄《玄女心經》，早早便做準備，以防將來背誦時花費太多精力和工夫。
“《玄女心經》上部，”蘇葉緩緩道，“錯處，十七，漏字，三十二，添字，二十九。”
不是吧，連錯誤都能算得清清楚楚，顧了了震驚了。
“蘇葉花了半年時間將《玄女心經》倒背如流。”鳳曦感歎道，“他天賦不在任何人之下，初入琉璃宮便想要拜師楚師叔。”
“啊？”楚師叔？
“但那時候楚師叔已收你為弟子，自然拒絕了蘇師弟。”鳳曦低頭瞥了一眼顧了了，“所以顧師弟，你應當好好珍惜，你手中的機會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的。”
女弟子坐下後，輪到男弟子。盡管那名女弟子背誦時有不少錯處，但能流利背下《玄女心經》上部，造成的震撼效果讓男弟子之中沒有一人敢站出來。陶桃得意地笑出聲來，蘇葉麵色黑了黑。
“怎麼樣，我說了吧。”陶桃直直看著蘇葉，笑道，“這次賭什麼好呢？”
蘇葉抿了抿唇，“不要高興得太早。”
“哦，是嗎？”陶桃聳肩，不在意道，“上次你們輸了，罰男弟子打掃琉璃宮中所有的茅房，這一次若再打掃茅房便不好玩啦。要不……所有男弟子都穿女裝，怎麼樣？”
這回，不僅是蘇葉的臉色不好看，連鳳曦也麵色一沉，“陶師妹，你——”
“好！”蘇葉卻不等鳳曦說完，自作主張道，“若男方輸了，便罰穿女裝，但若女方輸了，從此之後西北區的清潔，將全部由你們負責。”
“一言為定。”陶桃拍桌說道。
“不得反悔。”蘇葉毫不相讓。
這一賭約，讓雙方弟子們都不由拉下臉來。穿女裝，一直負責西北區的打掃，這讓男女弟子們不得不全力以赴，因為誰都不想承擔這個後果。很快，就有男弟子站了起來，顧了了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沈書。他背誦的是《玄女心經》下部。
“《玄女心經》下部三分之二，”聽完沈書的背誦，蘇葉說道，“錯處，九，漏字，二，添字，無。”
這一評判讓男弟子們不由精神大振，雖然沈書沒有將下部全部背出，但出的錯明顯要少於對方，第一回合結果不言而喻。
陶桃輕笑，“下一個誰來？”
又一名女弟子自告奮勇，這一次背誦的是稍微簡單的心法，錯誤極少。而男弟子們也不甘示弱，幾個回合之後，雙方看上去勢均力敵。陶桃臉上的笑容漸漸變淡，仿佛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
最後一輪，陶桃還沒開口蘇葉便搶先道：“這一回，讓我們先來吧。”
“顧師弟！”他回頭，看著顧了了，露出一個溫雅的笑容。
顧了了打了個冷戰，她硬著頭皮站起來。
陶桃瞥了一眼顧了了，道：“且慢，我記得顧師弟才入琉璃宮沒幾天吧。按理說，還輪不到他參加。”
陶師姐，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顧了了感動了。
“陶師姐，你這麼說未免太小看顧師弟了吧。”蘇葉冷笑，“怎麼說顧師弟也是楚師叔欽點的弟子。”
被蘇葉這麼一說，陶桃無以應對，看向顧了了的眼神帶上幾分複雜，像是在擔憂，萬一這一局讓顧了了贏去了，那她們女弟子豈不是真要一直負責西北區的打掃？
陶桃掃過底下一幹女弟子，坐在另一側的一名少女顫顫巍巍站起來，“師、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