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斤啊，這是什麼概念？豬肉出口都可以創外彙了。
沒辦法，玉鳳山莊換了個人掌廚，新來的那人手藝堪稱一絕，尤其是紅燒豬蹄，吃得顧了了那叫一個不亦樂乎，導致的結果就是體重飆升，悲從中來。
善良的美人同學深深歎息，“顧了了，以後注意合理膳食，還有，吃完飯後隨我去散步。”
所以說，顧美人散步，是為了養生，顧了了散步，是為了減肥。
兩個孩子，走在大街上，顧了了左顧右盼，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新奇有趣。
雖然以前在電視上也看過不少古裝戲，但畢竟是電視劇，終歸與真實的世界還是有差別的。
顧美人其實也差不多，他自小和顧了了一塊兒在玉鳳山莊裏長大，連電視劇都沒看過，這時候比顧了了還要心癢。
兩人一路走一路閑逛，看著街邊紅彤彤的冰糖葫蘆，顧了了咽了咽口水。
“美人，你帶了銀子嗎？”顧了了拉著顧美人的袖子，目光時不時轉向那糖葫蘆串。
顧美人扯了扯嘴角，顧了了想幹什麼他還看不出，故意問道：“幹什麼？”
“山楂有助於消化，你要不要吃？”顧了了舔了舔嘴皮，說道。
顧美人啞然，明明是她想吃才對。
顧美人歎了口氣，這家夥整日隻記得吃，真懷疑她是不是餓死鬼投胎。
“有啊，拿去吧。”顧美人摸出一串銅板丟給顧了了。能出門在外不帶錢的，估計也隻有顧了了這種人。
他甚至有預感，若讓顧了了獨自闖江湖，玉鳳山莊的臉麵十有八九會被她敗光。
接過銅錢的顧了了眉開眼笑，拿著錢就朝那紅豔豔的糖葫蘆奔去。
“我要那串糖葫蘆。”兩個脆脆的聲音同時響起。
麵對街邊的糖葫蘆串，顧了了發現另一邊站著一個小女孩，梳著精巧的發髻，嘟著嘴，和自己一樣，看上了同一串糖葫蘆。
作為一個心理年齡差不多可以稱作“歐巴桑”而外表看上去不過七八歲的小女孩，顧了了本該秉承尊老愛幼的精神，將那串糖葫蘆讓給對方，可她聽到接下來的一句話時，立馬改變了主意。
“你算什麼東西，敢和我搶！”那小女孩惡聲惡氣道。
雖說在古代，人分三六九等，譬如王侯將相，譬如王公貴族，這些都是從出生就注定好了的命運。而顧了了也沒有那個誌向去做什麼政治家、改革家，更不會提倡眾生平等、不分貴賤這種口號。這些思想隻能是隨著時代的洪流，社會的進步逐漸產生發展，倘若她罔顧自己生存的背景胡亂說話，多半可能被當做異類甚至是奸邪之人被鏟除。
所以當對方說出這樣高人一等的話時，顧了了隻當是狗在耳邊亂吠。她抬起頭，衝著賣糖葫蘆串的老大爺甜甜一笑，“老爺爺，能不能給我那串？”
她挑的是一串最大的糖葫蘆。
生意人向來講求先來後到，老大爺見顧了了率先開口要，長相甜美，又懂禮貌，笑嗬嗬將那一串取下來，遞給顧了了。
顧了了將兩枚銅錢放入老大爺手中，對著那個女孩扮了個鬼臉，蹦蹦跳跳朝顧美人那邊跑去。
小女孩似乎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情，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頓時委屈得哇哇大哭起來。任憑老大爺拿其他糖葫蘆串給她都止不住淚水。
顧美人蹙眉，看著顧了了喜滋滋撥開糖紙，又看了看那個小女孩，說：“讓給她吧。”
顧了了一口回絕，“不給！”
“我再去給你買一串？”見小女孩哭得慘兮兮的，顧美人耐著性子勸道。
“不要！”顧了了大口咬下。甜甜的糖衣裹著青澀的山楂，酸脆可口，比起自己以前吃的不知要美味多少倍。
“你要不要嚐一個？”顧了了將糖葫蘆舉到顧美人麵前，晃了晃。
顧美人猶豫了一下，依言張口，咬下一個。味道的確不錯，他點頭，說了一聲“好吃”。
隨即，身後原本漸小的哭聲又響了起來，顧了了漠然地看著那個哭得昏天黑地的小女孩，一邊和顧美人分享糖葫蘆，眼中寫滿不屑。
這樣的小孩，絕對是從小被寵壞了，看中了的東西便非要得到不可，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
小女孩見始終沒人理會自己，就連賣糖葫蘆的老大爺也走到另一側去了，她委屈地撇撇嘴，淚汪汪盯著顧了了手中的糖葫蘆，還剩下三顆。
那眼神，簡直像玉鳳山莊院子裏看門的小白狗，平日若是吃不到肉，也是這般神情。
顧了了索性將糖葫蘆塞到顧美人手中，她可沒有任人隨意打量的喜好。
顧美人也不喜被人盯著看。要在那小女孩可憐巴巴的目光下吃東西，他不是顧了了，還真吃不下去。
遲疑了片刻，顧美人大步走過去，說道：“這個給你。”
小女孩咽了咽口水，一副想要卻又不願要的表情，高傲地扭過頭，憋出一句話，“髒！我才不要你們吃剩下的東西。”
顧美人：“……”他終於明白顧了了為何會和一個小女孩搶東西吃了。
“你不吃我吃了。”顧美人毫不客氣地咬下一個糖葫蘆，當著小女孩的麵吃得吧嗒吧嗒響。小女孩回頭，看到糖葫蘆又少了一個，嘴一歪，哭聲吊在嗓子眼裏。
顧美人立馬說道：“是你自己不要。”
“我要！”小女孩一把搶過顧美人手中的糖葫蘆串，一口氣咽下去，看得顧了了生怕她會被噎著。
吃完後，小女孩心滿意足地衝著顧美人笑。顧了了撇嘴，走過來，挽起顧美人的胳膊說：“我們走吧。”
小女孩臉色立刻沉下來，眼見她又要大哭，顧美人無比頭痛地說道：“小妹妹別哭了，我再給你買一串糖葫蘆好不好？”
小女孩含淚看著顧美人，“真的嗎？”
顧美人點頭，脫開顧了了的手，果真走去買了一串糖葫蘆，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破涕為笑，接過糖葫蘆，突然扭過身，衝著對麵大吼一聲，“君沉暮，你輸了。”
顧了了和顧美人都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了對方一眼。都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顧了了今日也算見識到了，這江湖，不僅能出武林豪俠，也能出……偽娘！
小女孩喊“君沉暮”時，走來兩個小孩，一男一女，看起來也不過八九歲。
其中的女孩兒皺著眉頭，對她道：“沉風哥哥，你怎麼又穿女裝？”
女裝？！顧了了震驚了！再打量那位拿著糖葫蘆的“沉風哥哥”，粉色短襦紫色長裙，梳著包包頭，眼眶殘留著淚痕，小臉因剛才的哭泣而紅撲撲的，愈發惹人憐愛！
沉風不滿地瞪了一眼女孩，朝著她身邊的男孩發難，“君沉暮，你輸了！霽光劍該歸我所有！”
君沉暮默然，“君沉風，我沒想到你會為了霽光做到如此地步。”
君沉風臉上還殘留著淚痕，卻洋洋得意道：“那是，你也不看和誰打賭。”
女孩憤憤然，“沉暮哥哥，你別管他，他有事沒事就喜歡穿女裝，讓姑父瞧見了一定會狠狠教訓他一頓。”
“穿女裝怎麼啦？”君沉風不屑道，“你又不是沒穿過男裝。”
“那不一樣，女扮男裝是為了方便，男扮女裝是……”
“是什麼？”
“是叫人惡心！”女孩一口氣喊出來。
顧了了正看得津津有味，忽而覺得身邊顧美人神色不太對勁，他似乎有些……陰鬱。不會是因為那句“男扮女裝叫人惡心”之類的話吧！？
雖然她也不大喜歡男扮女裝，好好的大男人，沒事喜好扮小女人作甚？不過在她心中，顧美人屬於例外，都是因為她，他才不得不從小被當做女孩撫養。
“有什麼惡心的？”一聲嬌笑，顧了了上前道，“既然女子可以扮男子，男子自然也可以扮作女子。”
小女孩嘟嘴，不屑道：“好好的男子不做，穿什麼女裝。”
顧了了挑眉，冷笑，“好好的女子不做，又何必穿男裝？”
“你！”小女孩氣得跳腳，“我討厭你！”
“那還真是抱歉啊，我也不喜歡你。”顧了了從善如流。
一邊的君沉風哈哈大笑，咬一口糖葫蘆，幸災樂禍道：“憶晚，你也有今天。”
憶晚跺腳，瞪了一眼君沉風，又退回君沉暮身邊，拉住君沉暮的胳膊，“沉暮哥哥，那個小賤人欺負我，你要為我出頭。”
顧了了冷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個憶晚和君沉風的口德，有的一拚。
君沉暮顯然意識到這樣不太好，低咳了一聲，剛要開口，被一個聲音打斷。
“誰是小賤人！”顧美人神情冰寒，看向憶晚的眼神簡直能把她生吞活剝了。
顧了了驚喜，顧美人竟然會為自己出頭，不愧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妹妹，哦，不——應該是弟弟啊。
“這位小兄弟，抱歉，憶晚說話向來沒個輕重。”君沉暮似乎是三人中年紀最大的，做事說話也比其餘二人要穩重老成許多，“我替憶晚向二位道歉。”
顧了了撇嘴，“話又不是你說的，憑什麼你道歉她不道歉？”
憶晚哼了一聲，又要大罵時，君沉暮扭過頭，聲色俱厲，“孟憶晚，出門前姑姑說了什麼你就不記得了嗎？”
孟憶晚那張桀驁不馴的小臉立馬垮下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眸含著淚光。
“沉暮哥哥，連你也欺負我。”她大聲抽泣道。
有君沉風男扮女裝當街大哭不夠，孟憶晚也來湊個熱鬧，這一塊地方頓時變得極為熱鬧，來往行人無不投以好奇的目光。
“行了，別哭了，你煩不煩啊！”吃完最後一顆糖葫蘆，君沉風蹙眉說道。
顧了了嗤笑，剛才不知是誰對著那一串糖葫蘆哭得死去活來。
君沉風暗地裏瞥了顧了了一眼，底氣有些不足，“不就屁大點的事，死拽著不放做什麼。”
“是啊，屁大點的事，為一根糖葫蘆串也能哭得出來。”顧了了雙手抱臂，毫不客氣地嘲諷道。
君沉風嘴角抽了抽，寧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這句話他今天是徹底領悟到了。可憐的君沉風同學大概還意識不到，真正得罪顧了了的下場，遠比現在慘烈得多。
君沉暮頭疼無比，對於孟憶晚的任性乖張，他沒少受連累，原本隻是他和君沉風之間的一個賭約，竟生出這麼多事來，委實叫他左右為難。
“憶晚，你不是想看沉暮哥哥舞劍嗎？我們回去，沉暮哥哥舞給你看好不好？”君沉暮萬般無奈之下說道。
“真的？”孟憶晚猛地止住哭聲，撲閃著大眼睛問道。
“真的。”君沉暮一本正經地答道。
“喂，君沉暮舞劍，你們要不要來看？”君沉風突然發話，對著顧了了和顧美人說道。
顧了了抬頭，對視他的目光，君沉風微微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頭轉向其他地方。
“好啊！”顧了了欣然一笑，揚聲應道。
君沉風沒料到她會如此爽快，再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眸時，隻覺得心頭微微一跳，頓時臉上拂過尷尬之色，生平第一次，覺得這一身女裝令人厭煩，恨不得當即換回男裝。
對於君沉風邀請外人看自己舞劍，君沉暮心底不悅，卻也不表現出來，“還不知二位姓名是……”
“顧美人。”顧了了搶先回答。
顧美人嗆了一下，餘光瞥了眼顧了了，她嘴角微翹，似又想到什麼古怪的念頭。
既然顧了了想玩，他也沒有理由破壞她的興致，尤其是對麵君沉風看著顧了了的目光，讓顧美人感到很不爽，很不爽！
“顧了了。”顧美人含笑回答。
“顧了了？”三個人異口同聲驚呼，“你就是顧了了。”
“怎麼了？”顧美人疑惑，“顧了了”這個名字很獨特嗎？
長年深居簡出，他還不知道，顧了了一名，早在七年前，已傳遍江湖。
楚千觴欽點的弟子，玉鳳山莊的少莊主，但凡對江湖有一點點了解的人，都不會不知道“顧了了”三個字。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沉暮舞劍，很想……淚奔。
有一個孟憶晚在，已讓他為此焦頭爛額、膽戰心驚、身心疲憊、痛苦不堪，加上一個顧了了，君沉暮覺得自己的心髒在猛烈地抽搐。
顧了了和孟憶晚兩人坐在石桌邊，桌上擺滿各種水果糕點，兩人你一塊我一塊吃得不亦樂乎，偶爾抬頭瞥一眼正在舞劍的君沉暮，指指點點評論一番，從動作優不優雅到造型美不美觀，然後繼續享受美味。
君沉暮很想破口大罵：你們要看就認真看，不要一邊指手畫腳一邊吃得滿臉都是粉末兒。至於其餘的兩個人呢，君沉暮連看都不想看。
君沉風正喜滋滋地抱著霽光劍，向顧美人炫耀，這柄劍有多麼多麼鋒利，多麼多麼了不起。
“顧了了啊，這劍原先的主人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殺手，後來總算被人抓住，霽光劍也流落江湖中，經過無數次轉手，終於落入我們君家！還有一柄吞日劍，也很是厲害，不過據說在江湖第一殺手的手中。”
“對了，你會不會用劍？楚千觴會選你做徒弟，你的武功肯定很厲害吧？”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拜楚千觴為師，聽說七年前他門下就跪求了一批人，後來爹說楚千觴收你為徒，不可能再收其他弟子時，我們都嫉妒死了。”
“還有還有……”君沉風吧啦吧啦說了一大通，顧美人對此一聲不吭，餘光時不時掃過坐在石凳上津津有味吃東西的顧了了。
那家夥，從沒有對自己說，她是楚千觴的徒弟。雖說還未正式拜師求藝，但這事早已板上釘釘，十歲那一年，她便要依照約定，去楚千觴門下。他此刻的心情，不知是高興多一點，還是憤怒多一點。好像所有重要的事情，她都不曾告訴過自己，都是從其他人口中知道。難道她就一點都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嗎？還是說，對她而言，自己根本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