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新)08(3 / 3)

“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放心回家啊,還是我給魏海東打個電話請個假,陪你一晚吧,以後不準再說我重色輕友了啊。”曉荷說著拿出手機。

韓冰擺擺手說:“行了,你上有老下有小的,還是別麻煩了,再說你陪我一天,能陪我一輩子嗎?我已經沒事了,等天黑一點人少了我就開車回家,你趕緊回去吧,估計家裏都等著你呢。”

曉荷停住撥電話的手,韓冰說得也對,她陪她一天,能陪她一輩子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而有些傷,是需要自己關起門來療養的,她想到這裏收起電話說:“也好,你自己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給你買點速凍食品晚上和明天早晨吃,明天中午下班我去給你做飯,你這幾天就別出門別下廚房了,也別洗臉,免得傷口感染。”

曉荷說著就拿起包準備去超市,韓冰一直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聽她說話,此時看她要走,突然抱住她的肩膀,哽咽著說:“曉荷,謝謝你。”

曉荷楞了一下,雖然她和韓冰關係一直很好,但這樣的舉動是從來沒有的,因為一直以來,她和韓冰是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的,這種鴻溝來自兩個人成長背景、生活背景的不同,曉荷出生在農村,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從小幫著父母幹農活,過早的體會了生存的艱難,即使考上大學跳出農村,也是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層,而韓冰不同,從小生活在城市,她穿裙子吃冰淇淋的時候曉荷說不定正在烈日下的農田裏幫著父母幹活。

總之,這種成長背景的完全不同讓她們在對一些事情的看法上有著本質的區別,更別說韓冰後來事業發展順利成為女強人,買東西動輒一擲千金,兩個人在消費檔次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她們的交往更多時候是一種對彼此生活的好奇。

其實朋友也和夫妻一樣,是能夠共患難而不能同富貴的。後來,她們共同經曆了感情的創傷、婚姻的失敗,同是天涯淪落人,當然有更多的共同話題,來往更密切一些,但是人家韓冰離了婚還有房有車有事業,曉荷離了婚的話就一無所有,所以曉荷在韓冰麵前其實一直是謙卑的,如果不是韓冰後來遇到這麼多事情,可能她們隻能是泛泛之交,一起吃吃飯、逛逛街,因為為朋友兩肋插刀也是需要機會的。

現在,曉荷看到韓冰緊緊抱住自己的肩膀,心裏有一種酸楚也有一種感慨,她用熱情和真誠贏得了朋友的信任和尊重,也算是人生的一種收獲吧,她想到這裏拍拍韓冰的肩膀說:“好了,什麼謝不謝的,咱們之間還用得著說這些嗎?我知道你心裏很難受,平白無故被打了一頓,受這樣一場侮辱,換誰心裏也咽不下這口氣,但是換一個角度想想,這也是一件好事,可以讓你提前認清一個人,咱們這個年齡,青春過一天少一天了,時間不能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你早點認清早點為自己打算,比什麼都強,你說是不是?”

韓冰含著淚點點頭,曉荷給她整理一下頭發,心中五味雜陳地走出辦公室,到超市給她選購了一大包速凍食品,還特地給她選了幾張電影光盤讓她打發時間,一切準備妥當,她才匆匆忙忙地往家裏趕。

38、心裏有根刺

曉荷回到家的時候天都快黑了,海東爸媽已經把飯做好,此時正忙著把熬好的稀飯盛進碗裏,魏海東也已經回來了,正和天天蹲在地上下五子棋,兩個人因為誰先下爭得臉紅脖子粗。

看到曉荷回來,魏海東急忙丟下棋子讓她趕快洗手吃飯,他餓得受不了了,天天卻纏著他再下一盤,曉荷看著嬉鬧的父子倆,放下包換了拖鞋去洗手。

經過了一下午心靈的煎熬,曉荷親眼目睹了韓冰的悲傷和孤單,現在看著其樂融融的家、聞著飯菜的香味,很慶幸當初的選擇,女人一輩子,尋尋覓覓、徘徘徊徊,不就是為了尋找這樣一個心靈的港灣嗎?雖然她離婚的話有蘇逸軒做後盾,但是沒有一起生活就一切都是未知數,有時候看上去很般配的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卻是水火不容,再說再婚家庭,再怎麼和諧也不如原裝的,所以她對著鏡子再一次肯定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曉荷洗完手回到飯桌,海東爸媽已經就坐了,看到曉荷過來急忙招呼曉荷坐下,然後大聲喊海東和天天先來吃飯,經過最初的磨合,她和海東爸媽現在的關係已經好了很多,當然這也離不開魏海東的調和,除了幫她掩蓋買東西這類讓父母看不慣的毛病之外,他還時常向父母誇耀曉荷現在在一家非常大的公司工作,是廣告部的主力,工作很忙、壓力很大,而且每個月賺的錢不比他少,這讓公婆對她的印象大大改觀,家務活也盡力不讓她插手,而曉荷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公婆越是這樣,她越覺得過意不去,回到家搶著幹活,不時買些東西孝敬老人,總之他們的家庭現在表麵一派和諧景象。

吃完飯,洗完碗,曉荷按照慣例應該和魏海東一起帶著天天下樓散會步,兩個人看著孩子,隨便說點什麼,工作的事情、家裏的事情或者路上遇到的、網上看到的事情,也算是一種溝通吧,但是今天因為韓冰的事情,曉荷沒有心情,讓魏海東自己帶著孩子下樓了。

魏海東和孩子走了,公公婆婆也出去溜達了,曉荷拿著衣服去衛生間洗澡,溫熱的水打在身上,讓她有種想哭的感覺,其實對於韓冰的事情,曉荷是矛盾的,她出於朋友的責任不能坐視不管,但這一管,難免就會牽一發而動全身,過去的事情翻江倒海般湧現出來,那根刺也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

曉荷一邊洗澡一邊想著:人和人真是太不一樣了,韓冰和那個白楊還沒怎麼樣呢,他老婆就帶著人上門大打出手,而她呢,當初魏海東和林菲生活那麼長時間,自己非但沒有為難他們,還在他生死關頭的時候回到他身邊,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他,這些事情當時沒覺得怎麼樣,現在卻怎麼想怎麼覺得窩囊。

曉荷還想起每個出軌的男人都會向另一個女人哭訴老婆的不好、婚姻的不幸,魏海東肯定也和林菲哭訴過,她想象魏海東說起自己的神情和語氣,立刻有一種歇斯底裏的悲憤湧上心頭,她隻好關了水龍頭,拿起花灑往身上塗沐浴液,一邊塗一邊告訴自己都過去了,魏海東現在不是挺好的嗎?她剛才不還在告訴自己所付出的都是值得的嗎?

可是,當她塗著沐浴液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時候,自我安慰的想法又被推翻了,鏡子裏的女人一看就不再年輕了,生過孩子的身材再怎麼保持也是走樣了,乳房不再堅挺,因為長期坐在電腦前,小腹也不再平坦,她立刻想到林菲那麼年輕,身材一定很好,魏海東和她在一起一定很開心吧?

曉荷的眼前又出現了兩個人親熱的鏡頭,男的肌肉結實,女的身材凹凸有致,陽剛與陰柔的最好組合,她再也沒有心思洗澡,隨便衝了一下身上的泡沫就穿上衣服走出衛生間,仿佛是衛生間讓她不由自主想起這些似的。

衛生間因為水蒸氣的原因氣溫很高,走出衛生間,氣溫一下低了很多,曉荷打了一個寒戰,她打量著熟悉的家,才意識到自己又犯老毛病了,這個家大到家具、小到不起眼的裝飾品,都是她一點一點充實起來的,她舍得放棄嗎?反過來想一想,韓冰倒是離婚了,可以做到對邵強眼不見心不煩,最後卻讓自己陷入那樣尷尬的境地,兩害相權取其輕,今天的一切是她反複權衡後選擇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曉荷這樣想著,心緒平靜了很多,正好這時魏海東帶著天天散步回來了,她忙著去給天天洗澡、洗衣服,一直忙到腰酸背痛才回到臥室,魏海東洗澡去了,她就拿起潤膚露塗在手臂上、腿上,慢慢按摩著,她現在深刻體會到青春易逝這句話了,這日子要過下去,就要對自己好一點,雖然很多人說護膚品隻是對女人的一種心理安慰,但看著日漸衰老的皮膚,那種恐慌讓人不安,心理安慰也是需要的。

曉荷還沒塗完,魏海東就洗澡回來了,他仰麵往床上一躺,對曉荷旁敲側擊地說:“這忙活一天,回家洗個熱水澡往床上一躺真舒服啊,要是再有個人幫忙按摩一下肩膀就好了,這整天對著電腦,肩膀脖子都快僵硬了。”

曉荷不說話,專心致誌輕拍著塗過潤膚液的皮膚,她不願意理他,這男人都有健忘的本能,剛和好的時候,魏海東每天小心翼翼地,早請示、晚彙報,一副洗心革麵的樣子,可是這才過了多長時間啊,他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做過的事情,看看,就差點對她發號施令了。

魏海東見曉荷對自己的旁敲側擊無動於衷,於是諂媚地說:“好了,別塗了,你的皮膚不塗這些東西也挺好的,沒聽專家說皮膚到了一定的年齡老化是自然現象,護膚品隻是一種心理作用嗎?你有這功夫還不如多陪我做做床上運動呢,那個可是有科學證明可以讓人永葆青春的···”

“德行,越來越油嘴滑舌了,我看你的臉皮比城牆拐彎的地方還厚呢。”曉荷終於忍俊不禁,要不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呢。

魏海東見狀,趁機伸出手把曉荷拉進懷裏,不管不顧地吻下去,呼吸漸漸急促起來,曉荷紮煞著還帶著潤膚液的雙手,默默感覺魏海東的變化,眼前又出現了魏海東和林菲纏綿的情景,那情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形象,她終於在魏海東摸索著解她睡衣紐扣的時候說:“海東,你以前和林菲在一起的時候也這樣吧?”

喘息的聲音停止了,魏海東抬起頭,警惕地看著曉荷說:“你今天怎麼了?發什麼神經啊?”

曉荷麵無表情地繼續把手上的潤膚液塗抹在身上說:“沒什麼,我就是好奇,說來聽聽嘛,是不是真像你們男人說的,女人關上燈都一樣?”

魏海東翻身坐起來,有點不耐煩地說:“曉荷你這是幹什麼?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曉荷也火了,從床上跳下來說:“我覺得有意思,我就是想知道我的丈夫在別的女人那裏是什麼樣子,想問問你我和別的女人有什麼不同,你反應這麼大幹什麼?你做都做了,我問問還不行啊?”

魏海東盛怒之下沒忘記父母孩子就在隔壁,還沒有睡熟,如果他和曉荷吵起來,勢必會驚動父母,如果父母刨根問底,說不定同樣盛怒的曉荷會把他的老底給揭出來,他看著曉荷像隻好鬥的母雞一樣鬥誌昂揚,於是決定以退為進,躺下,拉過被子蓋在身上說一句“無理取鬧”,就翻過身子,關上台燈,睡了。

曉荷看著魏海東沉默的後背和後腦勺,委屈的眼淚忍不住留下來,她也不知為什麼,自己給自己做了一晚上心理調節,最後還是忍不住爆發出來,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她默默地在床上躺下,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知道這又將是一個難眠之夜。

39、追根溯源

與此同時,在同一個城市,難以入睡的人還有韓冰。

屋裏沒有開燈,所有的家具都像在黑暗沉默的怪獸,仿佛隨時準備跳起來把人撕碎,韓冰赤著腳、穿著睡衣在屋裏走來走去,她臉上的傷在經過最初的麻木之後,開始慢慢腫脹和疼痛,甚至慢慢滲出了血水,整個臉比下午的時候更加慘不忍睹。

當然,對韓冰來說,比臉上的傷更痛的是心中的傷,從白楊的妻子去她的單位打了她到現在,已經過去六個小時了,白楊不但沒有電話打過來,他的手機也打不通,她一遍一遍拿家裏的電話往手機上撥,以證明自己的手機信號是暢通的,可就是沒有他的電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他真的不知道嗎?如果知道了,卻連個電話也不打,難道他以前說的話和所表現出來的深情都是假的?

韓冰這樣想著,一種憤怒、恥辱的感覺湧上心頭,她感覺屋裏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於是借著手機微弱的光從櫥櫃裏拿一瓶紅酒和一個杯子,踉踉蹌蹌地走到陽台。

窗外殘月如鉤,星星眨著眼睛如泣如訴,好在初夏的晚風是涼爽的,透過紗窗吹拂在臉上,讓疼痛的傷口得到暫時的撫慰,韓冰站在那裏,看著對麵樓上的燈光依次熄滅,就像舞台劇中讓人回味無窮的謝幕,她閉上眼睛,想象關上燈的屋裏正在上演著怎樣活色生香的春宵圖,這種想象無限擴大,直到把同在這個城市的白楊囊括在內,淚水慢慢湧出眼眶,輕輕劃過傷口,是錐心刺骨的痛楚,但她僵立著,等待最難熬的那一會兒過去。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韓冰現在才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永遠的,年輕人常常把永遠掛在嘴邊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永遠有多遠,就像她年輕的時候,相信邵強會一輩子愛她、遷就她,相信自己永遠都不會成為別人的婚姻裏一個不光彩的角色,可是這一切卻順理成章地發生了,這讓她自己都覺得原來那種一生一世的海誓山盟甚是可笑。

事實證明,所有的疼痛忍過最難熬的那一會兒,就會緩過勁來,傷口在眼淚中浸泡時間長了,也就不再刺痛,心也一樣,手機的信號在黑夜裏一閃一閃,韓冰已經不去在乎,她拿過酒瓶,就著窗外微弱的光線把紅酒倒進杯子裏,輕輕喝一口,是苦澀與醇香並存,就像人生,快樂和痛苦總是如影隨形。

韓冰一直想不明白,她和白楊,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惺惺相惜呢?一直以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有婦之夫,因為她從小就是一個不會愛的女孩子,如果不是遇到白楊,可能她一輩子都不會愛,但是反過來來說,要是她早知道愛會這麼痛苦,她情願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愛,永遠不去打開內心深處的愛之鎖。

這把愛之鎖是怎麼回事呢?事情還要從頭說起,在別人的眼裏,韓冰一直是一個幸運兒,生在城市,有著體麵工作的父母所給她體麵的家世和優越的生活條件,相貌端正,聰明伶俐,而且一直順風順水,就連沒什麼經驗的她獨自創業也能傳奇般成功,她簡直是命運垂青的活標本,但是隻有韓冰自己知道,一切並不是那麼回事,她並不快樂,因為她缺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韓冰記得她很小的時候,因為媽媽工作忙,顧不上管她,決定將剛滿四歲的她送到鄉下的奶奶家,奶奶家好遠啊,坐了火車坐汽車,坐了汽車坐驢車,一路上,她見到了很多沒有見過的東西,新鮮感讓她大呼小叫、手舞足蹈,嘰嘰喳喳地像隻小麻雀一樣和媽媽說著自己見到的一點一滴,那時候她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但是到了奶奶家,媽媽放下她,說去給她買東西就不見了,她在陌生的環境裏,恐懼占滿了她小小的心房,可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哭著找媽媽,那種哭泣撕心裂肺、經久不絕,這讓重男輕女、並不喜歡她的奶奶十分厭煩,對她解釋幾句就去忙了,按照鄉下的說法是習慣了就好。

可是她怎麼也習慣不了,到處都是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人們揪她的小辮子摸她的小臉蛋,她因為恐懼因為對媽媽的思念而長久地哭泣,而慢慢地,哭泣讓她成為一個不受歡迎的孩子,村裏的人見了她就搖頭,孩子們也都不和她一塊玩,她在哭泣裏明白了自己被媽媽拋棄了、自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孩子,所以她變得自卑、不愛說話,雖然媽媽在以後的日子裏源源不斷地給她捎回去好看的裙子、好吃的零食,讓村裏的孩子很羨慕,但她卻再也找不到以前的快樂。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年,直到她到了入學的年齡,父母才再次把她接回城,她以為回到父母身邊,快樂也就會跟著回來了,但她沒想到是更大的痛苦在等著她,因為和父母分開了三年,她再也找不到和父母親熱的方式,他們對她來說就是熟悉的陌生人,這反而讓她想念業已熟悉了的鄉村,還有,因為她沒有上過幼兒園、因為她在奶奶家養成的濃重的地方口音,她成了同學們嘲笑的對象,沒有人和她一起玩,她成了班裏的邊緣人,學習也非常吃力,而所有的父母都是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情結的,她的父母也一樣,他們讓她上最好的學校、給她買最好的文具,當然希望她能給他們最好的成績,可是她做不到,於是安慰、鼓勵、數落、斥責輪番上演,而她本能地抗拒,這一切徹底阻塞了她和父母之間愛的通道,所以從重新回到父母身邊以後,她和父母從來就是有事論事,彼此身體上的親密接觸和心靈的溝通幾乎是從來沒有的。

正因為這樣,她一直是父母、老師、同學眼裏的問題少年,所以初中畢業之後她選擇了上技校而不是考高中,她想早一點掙錢養活自己,技校畢業後她如願以償進了國棉廠,那時的她已經能像這個城市所有的青年一樣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熟悉這個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知道每個季節流行什麼,所以她很快融入了新的環境,在國棉廠裏,雖然她穿得像個假小子,但年輕漂亮、聰明伶俐,而且很熱心,車間裏誰有事情請她幫忙替一會兒班什麼的她都會有求必應,可能也正是這一點吸引了邵強。

對於邵強,韓冰到現在也不能完全定義他們之間的感情是不是愛,在她的印象裏,她和邵強的戀愛、結婚好像就是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然後順理成章走在一起的,而且結婚以後,因為兩個人家庭、成長背景差不多,雙方父母也不太插手他們的事情,邵強這個人又天性敦厚,包攬家裏的大小事務,給她很大的空間讓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她的生活在外人看來是很美滿的。

隻是,在內心深處,韓冰知道她所欠缺的是什麼,特別是當她認識了曉荷,看到她那種敏感、瑣碎、細膩的小女人情態以後,她才知道自己一直是個生活的被動者,很多時候,她也想像曉荷那樣去過一種有質感的生活,愛起來柔情似水,吵起來婆婆媽媽,雖然瑣碎但充滿了煙火氣,可是她麵對邵強,卻始終無法做到,這也是導致邵強在婚姻外尋找安慰的主要原因吧。

她和邵強離婚,其實最大的痛苦是生活的缺失而非情感的缺失,七年的婚姻,一切生活習慣都養成了定式,她習慣了邵強的照顧、習慣生活中有邵強,猛然失去無異於壯士斷腕,這種痛苦一直持續到她認識了白楊。

對於白楊,韓冰一開始真沒想到和這個男人發生什麼故事,畢竟對於年過三十的人,對陌生人都有著很強的戒備心,即使寂寞得發瘋也不會讓人輕易靠近自己,而且白楊也不是那種很討女人喜歡的人,他這個人瘦弱、蒼白,讓人很容易把他和文弱書生聯係到一起,唯一不同的是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所有人的心靈,讓人油然而生敬畏感。

韓冰和白楊的真正走到一起是因為培訓班裏的一次聚會,因為這個培訓班都是白領階層,大家想在周末的時候充充電學點什麼,所以就加入到這個培訓班,這天下了課,不知誰提議去KTV唱歌,作為培訓的老師白楊當然是第一個被邀請的,韓冰本不想參加,無奈發起人極力慫恿,她想著回家也是一個人麵對空落落的房間,於是就去,坐在角落裏聽人唱歌,心情伴隨著不同的歌曲起起伏伏、又哭又笑。

她想,白楊也就是在那一刻發現她的吧?她記得那天晚上,白楊在喧囂的人群裏,眼睛炯炯有神地說:“韓冰,你來學心理學是為了拯救別人還是拯救自己呢?我發現你心裏有一扇門始終沒有打開,你真的想關一輩子嗎?”

白楊若有所思的一句話,對韓冰來說不啻於平地驚雷,她覺得自己一直掩飾得很好,從沒有向別人透露過生命中那段無法言說的黑暗,包括邵強和曉荷在內,而眼前這個瘦弱的男人居然一眼看透了她的內心,這讓她震驚的同時也油然而生一種敬意。

那一夜,唱歌散場之後,白楊邀請她去旁邊的一家水吧坐坐,韓冰卻執意要去酒吧,於是他們去了酒吧。那一夜,韓冰喝了很多酒,她不管不顧地將自己深埋內心的故事講了出來,像迷失的孩子終於找到媽媽一樣訴說自己的恐懼。而白楊,隻是靜靜地聽,這讓她有種對著樹洞訴說的安全感。

那一夜之後,韓冰感覺自己內心的關閉的那扇門打開了,她理解了父母也在心裏原諒了自己的父母,以前能不回父母家就不回父母家的她變得愛回父母家了,有時候還會陪母親去菜市場買菜,這在從前是從來沒有過的,這讓年邁的父母喜極而泣,仿佛平白撿了一個女兒。

從那以後,韓冰對白楊的感情也產生了變化,他像一劑鎮靜劑,和他在一起,她會變得安靜而柔和,心裏居然第一次有為一個男人洗手作羹湯的願望,隻是在斷斷續續的接觸中,她知道了他是有家庭的,他對自己的家庭信息沒有過多的透露,但她從他疲憊的眼神和緊縮的眉頭知道他不幸福,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對於經曆過婚姻的韓冰來說,她太知道婚姻是怎麼一回事了,所以隻能是無言的結局。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句話流傳了那麼久,為什麼經久不衰呢?因為存在就是真理,就在韓冰在白楊有家庭的事實麵前黯然退場的時候,她無意中從一個同學口中知道白楊在打離婚官司的事情,那個曠日持久的離婚官司已經打了一年多,白楊每次上訴都會因為他的妻子到司法部門一哭二鬧三上吊而被駁回調解,這幾乎成了一段笑話,什麼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學心理學的白楊遇到他那完全不按心理學規律出牌的妻子,就是有理說不清。

知道這件事情以後,韓冰第一個舉動就是找到白楊,看著他的眼睛說:“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為什麼你從來不說?”

白楊也認真地看著韓冰,目光堅定地說:“如果我離不了婚,我永遠也不會說,因為我沒有資格。”

這樣的男人,沒法讓女人不愛,而韓冰沉睡多年的愛更像久蓄的火山,一旦噴發就一發不可收拾,在等待白楊再次起訴離婚的日子裏,她不顧曉荷的勸告和白楊偷偷地發短信互訴衷腸,於是白楊的妻子就根據手機裏的蛛絲馬跡查到了韓冰,帶著人打上門來。

說實話,在白楊的妻子帶人上門的時候,韓冰當時完全被嚇傻了,她沒有想到在如今的法治社會,還有人用這個的方法解決問題,她向來覺得,婚姻中有一方出現了婚外情,首先是追求另一半的責任,所以她在麵對邵強出軌的時候,她隻強調了邵強的責任,從來沒有想過去找那個女人,可是現在看來,真正幼稚的人是她,在一些人的眼裏,老公出軌,真正可惡的是婚姻外的那個女人,而自己的老公卻是受害者,她早就應該意識到這一點並加以防範的。

其實,現在靜下心來想一想,韓冰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所扮演的不光彩的角色,如果說白楊以前提出離婚是沒有目的性的,那現在的離婚目的就很明確了,白楊妻子的矛頭指向她也是有情可原,隻是事情發展到現在,她急切地需要來自白楊的安慰,以說服自己所付出的都是值得的。

夜已經很深了,窗外有小蟲在竊竊私語,韓冰的腿由於長時間站立有點發麻,可是白楊的電話還沒來,她不知道白楊此時在做什麼,也不知道他對這件事是什麼態度,隻是她心裏知道,如果白楊對這件事情沒有什麼表示,也許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又站了一會兒,對麵樓上最後一盞亮著的燈也熄滅了,韓冰仰頭喝掉杯中的紅酒,準備關掉手機上床睡覺,即使睡不著也要上床躺著,她拿起手機,看著手機屏幕上白楊的背影,這還是他們有次見麵,韓冰看著他走遠的時候偷偷拍的,可是那又怎麼樣,這種見不得光的感情,沒有一點支撐是很難堅持下去的,她決定把照片刪掉,就像曉荷說的,這種沒有擔當的男人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手機握在手裏有點發燙,韓冰還是沒有下決心刪除,這樣的照片和當時拍照片的那種心情,刪除了可能就再也不會有了,她不忍心親手刪除這張照片,就像不忍心在心裏刪除這段感情,可是不刪除又怎麼樣呢?白楊到現在連個電話也沒有,今天如果不是曉荷,她的公司都要麵臨滅頂之災,公司是她一手創建起來,種種艱辛無法言說,就像曉荷說的,公司相當於她的孩子,但是真要斬斷這段感情她也不忍心,這是她三十年來第一次真正的戀愛,那種甜蜜的、苦澀的感覺讓她終生難忘···

韓冰心亂如麻地想著,就在各種想法在內心的拉鋸戰升至白熾化的時候,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看到手機上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不敢接,手機卻不屈不撓地響著,她隻好鼓起勇氣按下接通鍵,手機裏很快傳出熟悉的聲音:“韓冰,是你嗎?我是白楊,我的手機被她摔壞了,我是等她睡著了才出來找公用電話給你打電話的,走了很久才找到,你不要掛電話,聽我說完好嗎?”

韓冰握著手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當無比渴望的聲音終於響起,她發現自己一晚上築起的防線立刻坍塌,她知道隻要一開口,肯定先哭出來,而電話裏的人此時仿佛看透了她的內心,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韓冰,實在對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沒想到她一直在監控我的手機,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這次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她的,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也要離婚,我會用我所有餘下的時光來補償你···”

白楊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韓冰靜靜地聽著,她不說話,但內心已經像泡開的茶葉一樣舒展開來,以前,不管她心裏怎麼熱情似火,但白楊對她和還是有距離的,或者說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沒有到一定火候,但是現在,他的妻子親手導演的那場災難一下子把他推到她麵前,無形中拉近了他們的距離,這也許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

韓冰呆呆地站在那裏,腦子裏隻有一個男人在深夜的大街上找電話的身影,在這一刻她徹底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她想,就衝著他在深夜裏找電話安慰她的真性情,不管他以後能不能離婚,她都會站在他身邊。

40、朋友反目

中午下了班,盡管曉荷因為頭一天夜裏沒有睡好而感覺頭昏腦脹,還是馬不停蹄地收拾收拾準備往韓冰家裏趕,因為她答應了韓冰中午去給她做飯,而且也牽掛著她臉上的傷。

曉荷下樓,正好看到蘇逸軒站在樓下大廳裏和人說著什麼,她想到蘇逸軒昨天的幫忙,就站在旁邊想等他忙完對他說聲謝謝,過了一會兒,蘇逸軒和那個人說完話,轉身看到曉荷拿著一把遮陽傘站在那裏,還沒等曉荷開口,他就迎上來說:“曉荷,你這是要出去?”

曉荷點點頭說:“我去看看韓冰,她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也正好過去幫她做點飯。”

蘇逸軒羨慕地說:“你想得真周到,韓冰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幸福啊。”

曉荷搖搖頭說:“其實我也幫不上多大的忙,隻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倒是您,昨天的事情真是太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事情還不知會弄成什麼樣子呢。”

蘇逸軒也搖搖頭說:“好了,你就別客氣了,能幫你的朋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很高興,而且你這種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精神也讓我很感動,客氣的話就別說了,要是有誠意就改天一起吃個飯吧,我還有一大堆關於孩子的問題想向你請教呢。”

“怎麼?最近苗苗又情緒不好?”曉荷聽到這裏關切的問。

“唉,一言難盡,現在的孩子真不讓人省心啊,想想我們小的時候,幾乎從來沒讓大人操過心,真不知現在的孩子是怎麼了,這些還是等改天有空我再和你細說吧。”蘇逸軒皺著眉頭感歎著。

曉荷見狀,急忙安慰說:“這些事情你也不用太著急了,每個時代的孩子都有他們的成長方式,我們盡力就好,不過等忙過這一陣我會去看苗苗的,好長時間沒見她了,也挺想她的,今天我就先走了,要不趕不及回來上班了。”

曉荷說著衝蘇逸軒揮揮手快步往大廳外走去,等她走出好遠,蘇逸軒才想起這大熱的天,他應該提出開車送她過去的,但是人都走遠了,於是他搖搖頭,看著曉荷撐著太陽傘越走越遠。

濟南是全國有名的四大火爐之一,雖然還沒到盛夏,但氣溫已經很高了,曉荷撐著傘走在明晃晃的太陽下,沒一會就汗流浹背,她匆匆忙忙地到菜市場買了點青菜就趕到韓冰家,口幹舌燥地在門口按了門鈴,等了半天才有人來開門,她正要抱怨幾句,可是看到來開門的人,話沒出口就愣住了。

來開門的是一個男人,戴著眼鏡,很斯文的樣子,他看到曉荷,立刻很熱情地一邊把她往屋裏讓一邊說:“你好,你就是曉荷吧?常聽韓冰說起你。”

曉荷站在門口猶豫不決,她腦子裏想起警匪片裏的一些片段,狐疑地看著那個男人說:“你是誰?韓冰呢?”

話音未落,韓冰歡快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曉荷你快進來呀,外邊那麼熱,我本來想打電話讓你別來了,但想想讓你來一起吃頓飯也挺好的,你們單位附近那些飯菜,吃多了也是一個味,還是家常的飯菜好吃。”

曉荷聽到韓冰歡快的聲音,心裏對眼前這個男人已經猜出了七八分,她進門,看到韓冰正穿著家居服半躺在沙發上吃著剛上市的櫻桃,她的臉今天好了一些,原來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已經結痂,隻是要出門,估計還要十天半月的。

韓冰看到曉荷進門,趕緊招呼說:“曉荷,快點過來吃櫻桃,剛上市的,太好吃了,你再不來我就全吃完了。”曉荷站在原地沒動,韓冰才發現她還沒有給兩個人介紹,於是指著那個男人對曉荷說:“對了,曉荷,忘了給你介紹,這就是白楊。”

沒等曉荷有所表示,白楊就彬彬有禮地對曉荷說:“曉荷你好,昨天的事情韓冰已經和我說了,真的很感謝你,韓冰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一輩子的幸福。”

韓冰聽到這話急忙表示讚同:“是啊,是啊,我能有曉荷這樣的朋友是三生有幸,你以後可不能欺負我哦。”

曉荷看著兩個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的樣子,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別扭,婚姻是神聖的,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不知自重的第三者,那些男人就是想花心也沒有機會了,說到底,還是女人給了男人可趁之機,造成了對另一個女人不可彌補的傷害,現在看到韓冰公然和一個有婦之夫在一起,而她還間接做了幫凶,這讓她怎麼想怎麼感覺不自在。

曉荷想到這裏,對白楊說:“我不需要你的感謝,我作為韓冰的朋友,她遇到困難我幫忙是應該的,隻是我感覺你在沒有把自己的身份弄清楚之前不要再接近韓冰,她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白楊顯然沒想到曉荷會說這樣的話,沒等曉荷說完,臉就紅到耳根,囁嚅著說:“對不起,我就是聽到她受傷的消息很著急,所以過來看看她,你說的問題···,我會盡快爭取的,可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

曉荷一聽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來,是不是每個男人都有這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本事?他當著妻子的麵還不知怎麼保證不會和外麵的女人來往呢,現在又開始來糊弄韓冰了,拿離婚這件事在韓冰麵前,像吊在驢子眼前的胡蘿卜一樣,還不是為了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她最看不起這樣的人了,連帶著也看不起韓冰,人都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曾經受過第三者的傷害,就不應該成為第三者去傷害別人,即使談情說愛,也要等到對方把婚姻的事情處理清楚了,她這樣做分明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這是曉荷最不能接受的。

曉荷想到這裏繼續對白楊說:“你的婚姻是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是你的事情,但是我要為我的朋友負責,你看看她這張臉,被傷成什麼樣子?你能保證這樣的傷害不會再來一次嗎?”

麵對曉荷咄咄逼人的責問,白楊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一邊拿起旁邊的毛巾擦手一邊艱難地說:“你···說得有道理,是我考慮不周,所以讓韓冰受到了這樣的傷害。”他說著,然後轉過身看著韓冰說:“韓冰,對不起,你好好養傷,等我把事情處理好了再來看你。”

眼前的局麵急轉直下,韓冰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她知道曉荷是為了她好,但是她怎麼明白她和白楊走到今天的不容易呢,她看著白楊去門口換鞋,想著他轉眼就會在她眼前消失,於是不管不顧地跑到白楊身邊拉住他說:“白楊你別走,曉荷不了解你的苦衷我了解,不管你以後的情況怎麼樣,我都和你一起麵對。”

韓冰的話一出口,白楊愣住了,曉荷也愣住了,如果說韓冰以前隻是個疑似第三者,那現在就可以確定了。

一直以來,曉荷對韓冰的這段感情的定位是因為寂寞而一時迷惑,她也本著挽救的態度來說服教育,可是韓冰現在立場鮮明了,自己的好朋友一下子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麵,而且當著那個有婦之夫的麵,曉荷感覺這是韓冰對她的公然挑戰,這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曉荷犀利的目光看向韓冰,韓冰卻沒有看她,過了一會,曉荷聲音空洞而冷漠地說:“韓冰,這份見不得光的感情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你也是受過背叛的傷害的,現在居然下定決心去扮演這個不光彩的角色,我無法接受我的朋友是這個樣子的,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完,曉荷緩緩地轉身往門口走去,隻留下韓冰和白楊在屋裏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