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君心(新)09(2 / 3)

“謝殿下出手。”慕容蘭研磨潤筆,凝思之後,再度繪畫。每一筆精雕細作,奪量良久,再下另一筆,時而歎氣,時而搖頭,時而笑意…半響之後,才王的容貌躍然紙上。

“吱——”待她擱下筆,轅煜遲毫不吝惜將畫像再次毀了。

慕容蘭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沉默潤筆,凝神良久,落筆有神,此次作畫比先前稍順利些,但她也發現自己日日與才王相處,竟沒將他看得太仔細。半個時辰後,一幅勉強能入眼的畫像在筆尖勾出。

“吱——”轅煜遲照例將畫像毀了,負氣地把硯台打翻。

慕容蘭彎腰捧起當中折斷的硯台,小心翼翼擱回桌邊,恐南宮頤陽會因他心愛的硯台破損、責難服侍在自己身邊的下人,驚恐中拿起他親手為自己雕的印章往水袖裏藏。

“他給的?”轅煜遲搶過玉章,見印章四周雕著栩栩如生、撩人心智的蘭花,冷笑,“是塊好玉,雕工也入眼。若你稀罕這些文房四寶,本宮府裏有的是。以後別收他的東西。”

嗯?慕容蘭詫然:“倘若蘭兒跟寧郡主看上同一物件,殿下該將寶貝給誰?”

“這……”轅煜遲啞然。

慕容蘭攏了身上雲霞顏色的衣衫,走向錦榻:“蘭兒累了,請殿下離開。”

“你趕本宮走?”轅煜遲寬衣,堂而皇之擁她而臥。

許久未摸過她光潔的身子,一觸即發的熱情繃緊了他的身體,紅唇被他霸了去,不知足中他俯到她身上。

“殿下,走吧。”這是才王的園子,四周都是暗哨。慕容蘭恐他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本宮不依呢?”轅煜遲扣住她下顎,肆掠撕扯衣裳,任她哀求,仍無住手之意。

情急之下,慕容蘭從發間取下珠釵頂住咽喉:“走!”

“你…你侍奉才王去吧,做他的鬼王妃!”轅煜遲憤恨翻身下床,錦袖一掃,打翻燭台。

慕容蘭不慌不忙取來茶水,在他跟前將火澆滅。

“起火了——”慕容蘭的屋子被全線盯梢,星星光亮便立刻讓人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值夜的公公在得到侍衛長默許後,大聲叫起來。

聞訊而至的南宮頤陽身著銀盔甲,像個戰神般衝進屋內,指著小小火苗,怒視轅煜遲:“私闖本王的宅院,調戲本王愛妃,枉我剛剛出使過你們軒轅,才與轅皇遞交兩國邦交文書,還縱火,轅太子……”

“愛妃?”轅煜遲極有深意地望向慕容蘭,不屑大笑:“若不是本宮到此,才王就要跟這個女人同塌而眠了?她目前還是本宮的太子妃!”

慕容蘭尷尬後退,扯扯褶皺衣衫,但難以掩飾發髻的鬆散,紅唇的微腫更泄露了先前的種種。被所有人盯得原本就泛紅的臉頰此刻紅得像火燒,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進退兩難。

南宮頤陽一抖手腕,展開的掌心裏多了支木簪。慕容蘭認得出此物,是尚汐在南宮永樂巷一帶遺失的發釵。

她會心一笑,向南宮頤陽走去,猛然回頭,怒道:“轅太子,你咄咄逼人,蘭兒與你勢不兩立。滾!”

“再說一遍!”轅煜遲發了狠,從腰間醬色金邊雲紋蟒帶中取出寶石匕首,割下一縷發絲,“倘若你再說一遍,別以為本宮舍不得休你。”

“滾!”慕容蘭將手放到南宮頤陽掌心,握住了木簪,“既然殿下迫不及待休了蘭兒,妾身就此別過。”

“哈哈哈……”轅煜遲仰天狂笑,冷眼看袖手旁觀的南宮頤陽。

“別讓他走了!”南宮頤陽將慕容蘭攬到身後,號令殺氣騰騰的將士對轅煜遲下毒手。

麵對士兵的蜂擁而至,轅煜遲奮力搏殺,身中多處刀傷的他忿恨:“慕容蘭,本宮不會放過你,今夜本宮離開前,會放火燒了宅院……”

“燒死蘭兒,蘭兒也隻是這宅院中的一具屍首。”慕容蘭徑直離開,將廝殺聲拋到身後。

“讓他走!”南宮頤陽揚手一揮,士兵們讓開條道,“等等,轅太子,把休書留下。”

“這縷斷發就是休書。”轅煜遲從袖中抖出先前割下的一縷發絲,衝出了屋子。

南宮頤陽彎腰拾起發絲,眼眸中泛起愜意的喜悅。

“王爺,他走了。是否要……”南宮頤陽身邊的謀臣在半柱香之後,來到他身旁。

“不必。有了這個,她是本王的了。”南宮頤陽玩弄著發絲,看看天色,“時候不早了,本王該歇息了。待會好生服侍本王的愛妃,以後她就穿南宮的宮裝吧。”

“是。”一旁的公公連忙命人去準備,在見到慕容蘭之後,立刻將宮裝獻上。

“王爺賞的?”慕容蘭瞧瞧衣裳,最終將視線鎖定另一隻托盤上的一縷發絲,“這是什麼?王爺的?我的?”

“轅太子斷發以代替休書。娘娘現在是才王的側妃,與轅太子毫無瓜葛了。”公公說完之後,命侍女上前,將慕容蘭攙回寢室。

心裏堵著慌的慕容蘭見先前損壞的家具,這會已全部更換了新的,一聲歎息,歪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睡去。

半夜裏,她隻覺周身變燙,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吃力睜開眼,但見周圍火海一片,咳嗽中哭喊:“救命——”

在外撲火的南宮頤陽幾度欲衝進慕容蘭的居所,終因火勢過猛而難以入內,急得大喊:“快,取水來!”

遠離別院、策馬頂著星光而行的轅煜遲,因才王別院火光衝天,驚愕地勒住馬韁。

“來人!”他喚來隨行的暗衛,領著他們衝向南宮頤陽的別院,隻見別院外站了許多衣衫不整、驚恐未定的仆人,“怎麼回事?從哪裏開始起的火?你們怎麼都出來了?”

“太子爺,這火是從柴房燒過來的,越撲越旺,如今大家都撤了出來。我們家王爺在那邊的馬車上。”管家被火熏得一臉漆黑,欲指向才王歇息的馬車,才發現馬車不知蹤影,“先前還停在這的,這會……”

“慕容蘭?慕容蘭救出來了嗎?”天幹物燥,轅煜遲離開前,泄憤地在別院東腳柴房放了把火,沒想到火勢竟難以控製。他急切翻身下馬,瘋狂衝向火海的別院。

“殿下——使不得!”隨行的將軍驚恐而叫,帶了幾個人強攔於他。

心急如焚的轅煜遲幾拳將欲攔住自己的下屬揍開,不顧一切闖了進去。放眼火光衝天,他憑著記憶,奔向慕容蘭所住的屋子,眼前整座屋子被燒得像個火爐,卯足了勁的他飛腳向“撲哧撲哧”燃火的門踹去,大嚷:“蘭兒——你在哪?本宮叫你呢!”

跟在他身後的將軍彼此對了眼色,說了聲“殿下,得罪了”,趁他不備,揮拳將他打暈,強行帶走了他。

將軍們出手狠了點,一招之後,轅煜遲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再度睜開眼,頭一句話便是:“可找到太子妃?”

守在一旁的將軍低下頭,半響沒有答話,沉默以對。

急火攻心令轅煜遲一口血噴出,緊張地揪住下屬衣領:“說,說!”

“才王那邊…整座別院都毀於一旦,別院裏幫傭的宮人,如果願意留的,便到了才王新買的園子去當差,想走的也就這兩日領銀兩……”沒有慕容蘭的消息,外界傳言才王也因此吐了血,可能會一病不起。將軍說完實情之後,原想安慰句“節哀順變”,瞅著轅煜遲慘白的臉,活生生將嘴邊的話咽下。

“退下。”歪在床沿的轅煜遲,呆呆望著前方,迷迷糊糊睡了會,再次隻身上馬,奔別院而去。

曾歌台暖響,春光融融,怎料付之一炬,化作焦土。萬般滋味,令心頭苦澀。轅煜遲盯著今非昔比的別院殘破景象,仰天大吼:“啊——”

“你——是你放的火?”由人攙著,病怏怏的南宮頤陽掙開公公的手,跌跌撞撞衝向他,“我要殺了你!”

兩個武功不弱的男子,此刻隻剩肉搏。南宮頤陽的臉腫了,轅煜遲胸口挨了悶擊,錦繡華服潰不成樣,褶皺不堪。

束冠的發帶散落,王者之氣的二人像尋常百姓般鬥得你死我活。

“還本宮的蘭兒!若不是跟著你,她怎會一命嗚呼?”鬥紅了眼的轅煜遲,毫不在意嘴角溢出的血,怒吼中,一腳踹向南宮頤陽。

“你敢說火不是你放的?她已是你休掉的太子妃,你還咄咄逼人!”體力不支的南宮頤陽搖晃一記,險些再度摔倒。

“滾!”轅煜遲放棄與他的惡鬥,遍體鱗傷的他衝向慕容蘭住過的屋子,徒手翻找,終在廢墟中尋到燒焦已辨不出模樣的屍首,“蘭兒?蘭兒!”

“不許動她!”隻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首,卻被才王當成了寶,從轅煜遲懷中搶過,一刻也放手。

“她是本宮的!”轅煜遲用手掐向南宮頤陽的脖子,眼見一場惡鬥再起。

兩邊的隨從與將軍忽而回神,將主子們拉開,才製止了愈演愈烈的打鬥。

次日,南宮頤陽向父皇上書——和親的歡顏郡主暴病而亡。

轅煜遲也向父皇了喪——歡顏郡主久病不治,昨日仙去。

兩國大王皆表彰慕容蘭聰明賢惠、識大體,還公告天下,讓女子效仿。

轟轟烈烈的喪事震撼一時,按南宮祖製:和親之人死後,將送回南宮安葬。轅煜遲偷換靈柩中慕容蘭的真身,私下將她葬在繁花錦簇的後花園,用另一具屍首代替了她,派人護送靈柩回南宮。

南宮朝由南宮頤陽親自接靈柩,並奉皇命將慕容蘭厚葬於皇陵,頌過“感天地,泣鬼神”的悼詞之後,回程途中因傷心過度,他暈厥過去。一時間,人人稱頌南宮大帝待慕容王朝公主猶如親生女兒,更是頌揚南宮頤陽對慕容蘭的深深兄妹情。

人死不能複生,如此冰雪聰明、集萬般寵愛於一身的慕容蘭,一時間成為孝女、才女典範。上至宮廷,下抵黎民百姓,人人效仿,可死了就是死了,一世英名不過黃土一缽。

轅太子在不久之後,將她曾住過的瀟湘閣拆了重造,說是等新人。情深意切的皇兄南宮頤陽,還不足一月就不再到皇陵徘徊,回到了才王府,整日享受歌舞升平。

“那邊有動靜嗎?”轅煜遲喚來洛誠,讓他時刻留意詭計多端的南宮頤陽,“哪怕是一隻貓入了府,也給本宮報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