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愛樂樂團(Wiener Philharmoniker)的曆史可以追溯至1842年,擁有全世界最高的聲譽。1860年起,樂團由團員自主經營,在德索夫指揮下舉辦定期音樂會。1870年,在裏希特擔任指揮後,該團聲譽鵲起。馬勒、理查德·施特勞斯、勃拉姆斯和布魯克納等著名音樂大師,都曾指揮該團演出。二戰後,樂團以伯姆和卡拉揚為中心繼續演出活動,後由阿巴多擔任相當於常任指揮的地位(該團從不設常任指揮)。此外,穆蒂、伯恩斯坦、梅塔、馬澤爾等當代著名指揮家都經常被邀請為客座指揮。據統計,指揮這個樂團灌製過唱片的指揮家多達40位。
維也納愛樂演奏的“傳統之音”有一種獨特的美感,多年來一直保持著鮮明的德奧音樂傳統風格,典雅而莊重,而弦樂音色華麗優美,極具魅力。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維也納愛樂對於任何類型的指揮家都能作出靈敏的反應,有時在嚴格的指揮家手下,白天舉行定期演奏會,演奏布魯克納的交響樂作品,晚上卻演奏意大利歌劇,足見該團的適應能力之強。
17日下午,李雲迪來到金色大廳與樂團排練,與德國小提琴家穆特不期而遇,她正為當晚的演奏會排練,這是繼李雲迪慕尼黑的演出後兩人的第二次見麵,他們老朋友似的熱烈交談起來,並相互預祝彼此演出成功。
李雲迪用指下的音符向人們展示了他深度的演奏、巧妙的裝飾音和華彩樂句的處理、細膩的音色變化。他儼然已經成了藝術的聖徒,金色大廳裏泛溢的由中國年輕鋼琴家打造的“黃金聲音”,使現場聆聽演奏的人們欣喜若狂。
有人聽完演奏會後說:“他的演奏非常有魔力,年輕的李雲迪是一個很有深度的演奏家,也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演奏家。他的內心充滿激情,讓他的音樂非常具有感染力,聽眾很容易為之吸引。演奏中的某些技巧簡直令人震驚,而他卻是一位來自中國的鋼琴家。”
李雲迪用他的音樂感染著每一位來聽他演奏的聽眾,他說過這讓他滿足。
“你喜歡在演出後和觀眾交流嗎?”在交談中,我提到了他的觀眾。
“非常喜歡,而且感受很強烈。首先可以拉近與觀眾的距離,其次也可以從觀眾那裏得到一個很好的反饋,我是說有些觀眾對音樂是非常專業的,他們對音樂知識的了解甚至不亞於我,通過和他們的交談就可以了解到,所以他們也會給我提一些很中肯的意見和建議。”
“你在歐、美、亞各洲都舉辦過演奏會,這些地方的觀眾有什麼不同嗎?”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話題,我很高興和你分享。”他笑著說,“先說亞洲吧!亞洲觀眾年輕人最多,他們非常熱情,表達上也非常直接,會送很多禮物。隻是後來隨著票價上浮,老年人逐漸成為主流,這也讓我流失了一部分年輕觀眾,我覺得這是一個損失,所以我一直不希望票價定得過高,但是很遺憾這不是我個人能左右的。”
“歐洲的觀眾以老年人居多,他們的音樂鑒賞力非常專業。拿德國來說,歐洲古典音樂以德國為中心,在德國不論年輕人還是老年人,你會覺得他們和音樂是不可分的。那裏音樂會也非常多,有些觀眾還會購買一年的音樂會套票。德國觀眾的表達方式很含蓄,不像亞洲觀眾那樣直白熱烈,通常會寫一些賀卡送你,都是一些文筆很抒情的祝福,讓我感覺很溫馨。”
“與德國觀眾的地域性相反,美國的觀眾是全球性的,可以在這裏見到華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日本人等等。在美國幾乎每個周末都會有音樂會或者歌劇表演,而東岸城市比如波士頓、紐約、費城等,文化氛圍會比西岸城市濃厚一些。美國觀眾中的大多數都具有相當的音樂造詣,他們會將欣賞古典音樂作為一種感情的淨化,通過音樂讓自己得到很好的放鬆。其實藝術的功能就在於精神宣泄,高雅藝術之所以能打動我們,是因為它使人們獲得了情感乃至理智上的愉悅,這是人們所能得到的最高形式的享受。”
“美國的音樂廳多是由一些私人機構讚助的,這些讚助完全是出於對古典音樂的熱愛,幾乎沒有商業目的。因此,演奏會結束後,讚助商們會舉辦一個酒會和我交流,多是采訪式的交流,比如會問我幾歲開始彈琴、在國外演出的感覺等等,可以感到他們非常想了解你、認識你。我很喜歡去美國演出,並不是因為是美國,而是因為觀眾,美國的觀眾太具代表性,是全世界觀眾的一個濃縮。”
“當然,現在我們國家欣賞古典音樂的人也越來越多,雖然大部分未必有西方觀眾那樣專業,但這方麵的發展已經十分繁榮了,比如國內學習鋼琴、學習樂器的小孩越來越多了,這培養了欣賞古典音樂的一個群體。而且國內大城市的音樂廳也越來越多,撇開東西方文化細節不談,足可見人們越來越重視精神層次的享受,所以相信不久的將來,我們國家的觀眾在古典音樂鑒賞力方麵也能達到相當的水準。”
“聽說你不會在演出大受歡迎的時候不停地演下去,我覺得你很懂得適可而止。”
“首先是因為我還需要大量時間和精力用來研究音樂,而且我沒有辦法進行大量演出,這樣很容易造成身體和藝術上的疲勞感,磨損我的敏感度與想象力。我不希望我像一塊電池那樣把自己一次耗盡。”
“即使損失一定的曝光率?”
“我不是靠曝光率來維持知名度的。”
2006年底,李雲迪錄製完成了第五張古典音樂專輯,這也是他個人首張協奏曲專輯,曲目為肖邦的《第一鋼琴協奏曲》和李斯特的《第一鋼琴協奏曲》。
DG唱片公司評價:李雲迪在首張協奏曲專輯中星光閃耀,兩首曲目仿佛為他量身打造。信息很簡單——由年輕大師演奏的情感熾熱的經典音樂。
這張專輯收錄的兩首協奏曲是李雲迪與倫敦愛樂樂團合作,由英國最傑出的指揮家之一安德魯·戴維斯爵士(Sir Andrew Davis)執棒完成的。至此,這位年輕的鋼琴大師已經分別與英國兩個頂級樂團——倫敦交響樂團及倫敦愛樂樂團合作過了,也成為首位與兩個樂團合作的中國鋼琴家。
戴維斯爵士是英國皇室禦用指揮。他的藝術成就首先在歌劇,1988年擔任英國哥德堡音樂節歌劇院音樂總監,成功地指揮演出了莫紮特、施特勞斯、柴可夫斯基的歌劇係列;也曾擔任芝加哥抒情歌劇院音樂總監和首席指揮,BBC廣播交響樂團第一位桂冠指揮,瑞典皇家斯德哥爾摩愛樂樂團的常任客席指揮,大都會歌劇院及舊金山歌劇院音樂製作、指揮;他曾指揮維也納愛樂樂團、波士頓交響樂團、紐約愛樂樂團、費城交響樂團等世界頂尖樂團。因為在音樂領域取得的成就,他獲得多個音樂獎項,包括英國皇家愛樂協會音樂獎、留聲機獎最佳當代唱片等,為表彰他對音樂的貢獻,戴維斯被授予爵士榮銜。
倫敦愛樂樂團(London Philharmonic Orchestra)被公認為“英國最重要的樂團先驅”,1932年由指揮家托馬斯·比徹姆創立。從建立的最初,倫敦愛樂樂團就確立了不過多依賴於某一位指揮的傳統,通過與大量客席指揮的合作來建立自己的演奏風格;樂團曾和富特文格勒、理查德·施特勞斯、托斯卡尼尼、卡拉揚、克萊姆派爾等眾多20世紀最偉大的音樂家合作。而大量的國際性演出則使樂團在世界確立了聲望。倫敦愛樂樂團錄製唱片的數量和質量均居世界第一。
說到這次合作,李雲迪稱戴維斯爵士性格開朗,為人隨和,而且在鋼琴獨奏的發揮空間上給予他最大的配合。倫敦愛樂也令他印象深刻,他認為這是他合作過的最嚴謹的樂團之一。因此,這張協奏曲的效果讓他特別滿意,而最佳的錄音效果同樣來自於雄厚的製作班底。
李雲迪在前一張《樂聚維也納》中因追求音質的完美而與製作人發生重大分歧,所以,DG公司對此次協奏曲的錄音相當重視,也做足了前期錄音的準備工作。2006年整個上半年經過無數次的開會討論,才最終確定了錄音的細節。首先,在挑選製作人方麵,公司聘請了著名古典音樂製作人赫爾穆特·伯克(Helmut Burke),伯克一直與齊默爾曼長期合作(齊默爾曼同樣是要求嚴格的鋼琴家),以耐心聞名,因此能夠配合李雲迪在錄音室的高標準要求。為讓伯克了解李雲迪的演奏風格,5月,DG安排伯克到德累斯頓觀看李雲迪的獨奏會,這是雙方第一次接觸。獨奏會後一頓愉快的晚餐使李雲迪最終認定由這位資深製作人操刀新專輯。
錄音師則由DG唱片公司錄音中心主任克勞斯·希曼(Klaus Hiemann)擔任,波利尼的一係列唱片都由他完成錄音。希曼是DG的王牌錄音師,無數獲獎唱片、發燒碟出自他手,希曼還擁有DG所有唱片的錄音器材數據,因此非常有經驗。6月,希曼被邀請來到李雲迪在漢諾威的家,與他討論錄音細節。李雲迪擁有一整麵牆的古典音樂CD,希曼請他挑選其中最佳音色的版本作為考慮。
現代麥克風錄音效果多為數字化,比較容易掩飾音色瑕疵以及便於剪接,但李雲迪對於錄音的態度始終是盡量不剪接,絕不為了一個音符而喪失音樂的完整性。最終兩人確定使用20世紀60年代的麥克風進行現場錄音,因為它能將現場演奏音響忠實地還原,使音色呈現最自然、最本真的效果。此外,DG還請了六位頂尖工作人員配合其他錄製工作。
2006年7月底,在倫敦著名的唱片錄音場地——屈福特音樂廳開始了緊湊的錄製工作。
錄音過程中,唱片監製克裏斯·阿爾德(Krrish Alder)親自由漢堡飛到倫敦檢審整個錄製工作。
強大的製作班底,敬業的工作態度,激起整個團隊對音樂的熱忱。而在錄音的第一天,雖然倫敦愛樂的表現很棒,但李雲迪仍感覺整體上似乎跟不上他的“呼吸節奏”。在錄音的第二天晚上,李雲迪與詹姆斯·列文通了電話,向他訴說了自己在錄音過程中的細節與想法,並說有點擔心錄音效果達不到緊湊的感覺和音樂的張力。
“聽我說,朋友,”列文在電話裏說,“我感覺到你對這次錄音強烈的動力了,別擔心,我相信你這次會做得很好,我已經等不及想聽到成品了!”
列文的話再次給了李雲迪信心,第二天他神采奕奕地到達錄音現場,與指揮就某些樂段的細節進行了詳細溝通,在雙方的配合下試奏了部分樂章。經過不斷地檢視與聆聽錄音效果後,最終開始正式錄製。最先錄製的是李斯特《第一鋼琴協奏曲》,整個演奏一氣嗬成,而接下來的肖邦《第一鋼琴協奏曲》也獲得異常良好的演奏和錄音效果。
當整個錄製工作完成後,所有人都站起來鼓掌,向李雲迪、指揮和樂團表示祝賀。製作人希曼說:“在錄音室裏找到現場音樂會的感覺幾乎是不可能的,李雲迪竟然做到了。”大家都相信這將是一張非凡的唱片,而不可思議的是唱片的錄製僅僅用了三天。
“從音樂唱片來說,我的生命是從這張協奏曲專輯真正開始的。”李雲迪在與我談到新專輯時興致勃勃,“前幾張唱片可以說一直處在摸索階段,從這張專輯開始,我找到了自己的個性和感覺,它非常接近我真實的演出。而且整張專輯不論從指揮、樂團還是製作團隊,都稱得上是一流的,這點我很自信。”
“專輯裏肖邦的《第一鋼琴協奏曲》是你當年肖邦大賽獲獎時的決賽曲目,如今再詮釋這曲子有什麼不同呢?”我這個問題簡直讓他雀躍起來。
“完全不同。盡管當年參賽時的彈奏已經得到大家公認和肯定,但是這次的詮釋應該說是不同風格的呈現。因為這麼多年我個人閱曆的增長,演奏經驗的積累,和大師們交流學習的心得,所有這些因素加起來必然會有很大變化。”
“能具體說說嗎?”
“參賽時的彈奏可以說比較製式化,追求大家所公認的音樂效果,比如會在意這個音的處理會不會錯,能不能到位,揣摩大家想要的肖邦是怎樣的。而這次的演奏,首先在音樂上更成熟了,對曲子理解要深刻得多,而且完全放開來表達自己的闡釋,著重於我眼中的肖邦應該是怎樣的,是在一種很肆意、很放鬆的狀態下,以自己的意願主宰了音樂。這個狀態在三年前我還不能完全達到,現在我可以說完全浸淫在音樂中,完全不去想我的音樂是否符合大眾的口味,別人是否接受和喜歡我的詮釋,完全是我自己在享受音樂。音樂,讓我深刻、讓我細致、讓我滿足,這是我最大的變化和不同,我逐漸找到了自己的風格。當然,假如過10年再來彈奏這首曲子,肯定又有了更新的、更不同的詮釋。”
“這種不同,具體表現在音樂中是怎樣的?”
“應該說是音樂中的張力,以前的音樂空隙比較多、比較單一,簡單來講變化不夠多,色彩不夠豐富,不夠有延續性。這是一個控製力的問題,現在彈奏肖邦感覺更廣闊了,站的角度更高了。”
“我注意到,DG公司在這張唱片中對你的公開定位是‘年輕的大師’,這個頭銜是具有相當分量的。在國外,尤其在古典音樂領域給予音樂家的定位是非常嚴格和謹慎的,‘大師’的稱號絕不是隨意冠名的噱頭,這是一個長遠而且極高的定位。獲得這樣一個高度的認可你有什麼感覺?”
“這首先是對我藝術上的一個肯定,而我也不想這個定位言過其實。專注音樂仍是值得我費心思量的事情,使我對音樂的責任也更大。當然被肯定總是令人高興的,也算是對自己努力的一個回報,算是一種欣慰吧,肯定是一個激勵。”
2006年11月10日下午,李雲迪在北京皇家糧倉舉行了新專輯《肖邦/李斯特第一鋼琴協奏曲》的新聞發布會。環球唱片公司中國內地及香港地區的總經理專程從香港趕來,送給李雲迪一份非常特殊的禮物:一瓶與他同齡的1982年法國名莊私家珍藏紅酒。
雖然不能與鋼琴家共飲,但不妨打開音響,也許可以從他炮製的協奏曲中品味到與名貴的紅酒同樣精醇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