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海湖畔(1)(1 / 2)

高原的氣候很是異常,特別是今年,春天來得特別晚,而藏北草原的春天比拉薩來得更晚。六月的天氣了,從唐古拉雪峰上吹下來的風還有些寒意。

倉央嘉措就這樣義無反顧地走了,帶著眾人痛苦悲傷的神情,和他們心中滋生的無限彷徨。拉藏汗最後一次單獨和倉央嘉措會麵,麵帶嘲諷地問道:

“你贏得了一個女人的心,卻輸掉了功名權勢,值得嗎?”

倉央嘉措沒有說話,可能在他心裏,這個女人就是一切,就是整個婆娑世界。功名、權勢,對他來說都是幻影,縱使他們多麼誘人,也隻能在自己眼前一閃而過,留不下半點痕跡,就像是天際劃過的流星。唯有真情,才是永恒的,可惜,拉藏汗不知道這些。

拉藏汗看到倉央嘉措隻顧著默念經文,壓根兒沒有正視他,一時心中突然感到很空虛,自己在青藏高原上得到的一切權勢、名聲、地位,好像麵前的這個人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裏,根本不屑一顧。那麼,他在乎的到底是什麼呢?那些為了倉央嘉措不顧生死的信徒,他們又是為了什麼?不願再看到倉央嘉措那雙似乎能夠洞悉他內心世界的眼睛,拉藏汗很沒趣地悻然離去。

在這樣蒼涼而空曠的高原之上,押送倉央嘉措的隊伍,在陰沉的雲天下,踏著還未消盡的殘雪,緩慢地向北移動。他們排成一隊,遠遠望去,好似黑色的河流,在無邊無際的田野間緩緩遊動。

此時的倉央嘉措完全成了一個囚徒。一貫在宮中養尊處優的他,此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和寒冷,不隻是在身上,更深深地紮根在了自己的心裏。

拉藏汗其實還是比較尊敬倉央嘉措的,他甚至對這個年輕人有一種敬畏之情,他感覺這個年輕人身上那股氣勢和洞悉一切的智慧讓他不敢近身,也不敢做出什麼太過的舉動。自從倉央嘉措義無反顧地從 哲蚌寺出來,他就感覺到了這個人變高大了許多,不再是自己一直認為的那個軟弱無能的傀儡了。

在遠離了拉薩之後,他讓手下給倉央嘉措帶上枷鎖。既然聖旨上寫的是“執獻”,被執獻者當然就得像個朝廷命犯的樣子。這樣,沿途的僧俗人等也就不敢前來朝拜或迎送了,可以省掉許多的麻煩。

倉央嘉措現在眼前浮現的,還是那些義憤填膺的僧人,那些臨走時為他跪著送行的人。他忘不了那種目光,那目光刺得他心微微的痛。

回憶起自己走過的路。他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反叛,他和格魯派對立,雖然是名義上的最高領導,他不喜歡這樣的生活。自己為族人們做了些什麼呢?沒有像以前的達賴喇嘛那樣減免稅賦,沒有修橋補路,也沒有著書立傳。他能夠聊以慰藉的,是在走之前阻止了一場殺戮,製止了哲蚌寺前的流血。他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要把自己搶到寺廟裏麵去,西藏的行政首腦機關甘丹頗章就設在寺中,那麼他們是不是要擁立自己和拉藏汗抗衡呢?

倉央嘉措不想再看到流血了,更不想看到有人為自己流血了,他不希望自己的臣民為他付出那麼多。

倉央嘉措無助地看著天邊的飛雁,看著它們矯健的雙翅,還有那肆意的鳴叫,他忘情了。直到後麵凶神惡煞的押送兵大聲呼斥,他才轉回思緒。秀麗壯闊的景色使倉央嘉措停下了腳步,他久久地站在那裏不忍離去。

沒有殺戮,沒有欲望,沒有漩渦,隻有一片靜靜的天,微風吹拂過來,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香氣,可悲世人皆俗氣,整天鉤心鬥角,卻忽視了這最美的世外桃源。

可惜回應他的,是後麵兵卒無情的恫嚇。

繼續往北走,前麵的山越來越高,景色差異越來越明顯,山上是白雪皚皚,山下卻芳草滿地。不正是此時自己的處境嗎?前幾天還那麼高高在上,一下子就淪為了階下囚。好似從這唐古拉主峰的最高處滑落到山腳。

過了昆侖山口,在山腰間有一個不大的山洞,有人說,那個地方叫納赤台,當年文成公主進藏的時候,從長安帶來釋迦牟尼佛像,差夫走到此處實在抬不動了,就把佛像的底座留在了這裏。

當年的文成公主進藏的時候,在想什麼呢?她被從眾多的宗室女子中挑選出來,肩負著傳播漢藏文化的重任,從此就遠離了長安的風月,每天隻能看到大漠的風沙,那麼她,有沒有想過逃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