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有一個問題,派誰去完成這件使命。
他想到了一個人,這就是拉藏汗的內侍丹增旺傑。
丹增旺傑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藏族人,不過他以前跟隨桑傑嘉措學過藏醫學,後來桑傑嘉措完成了一本書叫《藏醫史》,還親自送給他一本。
這本書刻印得相當精美,內容也十分豐富。它不但論述了藏醫學的起源和發展,還介紹了曆史上藏學家的貢獻和重要的醫典。
丹增旺傑隻是一個小角色,能夠受到桑傑嘉措這樣的厚待,自然是感激涕零。他一直把那本書當做是桑傑嘉措對他友誼的象征,始終懷著受寵若驚的感情。他不止一次地托人向桑傑嘉措透露,願意離開拉藏汗,為桑傑嘉措效命。可是桑傑嘉措婉言謝絕了他,能夠洞察未來的桑傑嘉措知道,這個人留在拉藏汗身邊可能會有大用。
此時,這顆棋子,他打算用上了。
於是,桑傑嘉措幾經周折,找到了丹增旺傑,給了丹增旺傑一個小瓶子,不用太多的言語,丹增旺傑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可惜丹增旺傑天生不是個表演家,也不是特工。他所依賴的,隻是對於活佛的尊敬,對宗教無上的信仰,還有就是為了報答桑傑嘉措的恩德。
這無疑是一個低級的錯誤,桑傑嘉措一生最大的錯誤就是識人不明,他竟然讓這樣一個膽小怕事的丹增旺傑去執行這個計劃,很顯然,結局會是什麼樣。
東窗事發,精明的拉藏汗識破了這個計策。
丹增旺傑的腰間被墜上石頭,拋進了拉薩河的波濤。
宋徽宗時期有一宰相,叫做李邦彥,人稱浪子宰相,他的名言是賞盡天下花,踢盡天下球,做盡天下官。當初蘇軾和他很要好,有一次李邦彥突發奇想要在一個山崖對麵題一首詩,於是他蕩著藤條過去,題完了又蕩回來。蘇軾看得心驚膽戰,對李邦彥說,你以後要是做了大官,肯定殺人如麻。李邦彥不明白了,為什麼啊?蘇軾說,你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還會在乎別人的性命嗎?
拉藏汗就是這樣的人,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所以他一直兵行險招,從來不考慮後顧之憂,這一次,又讓拉藏汗賭贏了。
他望著麵前的這杯下了毒藥的牛奶,心裏好像升起了一團火,這團火完全點燃了他的欲望和憤怒。他甚至聯想到了自己父親的死亡,是不是和桑傑嘉措也有關係。此時的他,已經下了決心,要將桑傑嘉措消滅。以前沒有理由,現在終於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
他立即又給康熙皇帝上了一份奏折,曆數了桑傑嘉措的種種罪惡和六世達賴不守教規的行為。他密封好奏折,指令各驛站星夜派快馬趕送北京,接著就調集軍隊,親自訓練、整編,準備進攻山南。
五月份,這場準備已久的戰爭,終於大張旗鼓地上演了。拉藏汗在那曲秘密集結軍隊完畢,即拉起“清君側”的大旗,借口桑傑嘉措未遵守決議,大舉出兵討伐。在當雄,拉藏汗與其妻次仁紮西分兵兩路,分別從澎波和堆龍德慶向拉薩挺進。
這時,嘉木樣協巴又帶領格魯派高僧們調解來了。經過上一次調解,桑傑嘉措和拉藏汗心中都清楚,所謂的調解,隻不過是做做樣子,誰能真把對方說的話當真呢?再說,就算真調停了,也不過是暫時的,解決這事兒的唯一辦法就是武力。
經過三大寺高僧的全力斡旋,藏蒙雙方、政教兩界的各路代表終於再次坐到了談判桌前,倉央嘉措作為活佛主持了這次會議。這次談判持續了很久,後來經過多方的努力,兩邊達成協議,各自退步,桑傑嘉措離開拉薩,反正早就不是第巴了,幹脆移居到山南的莊園休養,但拉薩不能落到拉藏汗手裏,他也得離開,回和碩特蒙古的大本營青海去。
兩方人馬各自啟程了,格魯派的高僧們長出了一口氣。可他們想不到,在政治舞台上摸爬滾打過來的主兒;都是心狠手辣、手握重兵的家夥,誰把這種協議當回事兒。
桑傑嘉措接受調停,隻不過當時匆忙之間手裏軍隊不夠,要是有絕對優勢他早就開仗了,這個毒瘤,他早就想要鏟除了。於是他借著交接政務的由頭,無限期地拖延著留在拉薩的時間,布達拉宮大大小小的事務,仍然牢牢地掌控在他的手中,他現在秣馬厲兵,隨時準備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