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河鎮斷壁殘樓,煞氣盤旋於空。潛月弟子衣衫散毀,露得臂膀軀身,體內元氣力已進垂死邊緣。轉看黎昕牙關咬緊,雙眼合閉,紅珠爆裂引成衝天煞浪,二者相距極近,莫說是悟法初重,乃有歸元不以防備,也定成重傷。
四周餘煞向其逼近,頭頂古銅塔泛起靈光,煞氣瞬勢吸入無影。黎昕睜眼待察,驚看自身竟是毫發未損!
“焉能如此!”
潛月弟子麵目變顯猙獰,唇齒血跡滴落,發絲飄零。
“天於眼,明見善惡,我不絕,已顯恩佑!”
黎昕輕握古銅塔,腳漸微慢,強忍頑痛,知是舊傷重至。時過如今,又怎會氣餒,他左手點封其穴,方能一解半刻。
黎昕步駛苟延青年。幾番鬥法始有生疏,受壓劣勢,情急而運籌,令敵者先亂心智,跳離掌控。他怎知潛月弟子不惜同盡,供血摧之!幸哉父王賜賞器寶,於危難推助,若非乾塔庇護,事局已然落定。
“天?”
潛月弟子強撐傷體,輕蔑而笑,似有不盡人願。他抬首含淚,怒而淡言。
“出戶微貧,輕於農耕閑雜,奔走生計。十五胯入道門,勤修三載,方成法境,介憑不屈不服。門中師眾能者甚許,且以持傲怠禮。吾棄之孤身,難立佼佼,無貴無親,終止原地,何以天存善惡,明辯是非?”
(我出生貧寒,很小便忙著耕種農田,自食其力,到了十五歲才進入修者宗門,兢兢業業三年才進階悟法之境,這都是我憑借不屈服命運的心所導致的。師門中多數弟子都超越了我,他們因為自己的境界高於我,就傲慢無禮。我放棄了與他們為伍,卻難在宗門優秀的弟子中立根,我沒有貴人提拔沒有親人幫助,修行也停止了進步,這樣又怎麼說天地間存在善與惡的區別,明白事情的正確與錯誤呢?)
“貧不恥,富不嬌,乃使國泰。天恩育我,理念善澤,縱使世間難乎人願,豈有徇私枉法,奪他人性命!你亦有雙親,可明支離破碎之痛?”
黎昕慷慨斥責,句句緊逼,所憤青年為一己不平,招攬惡匪,蓄意毀城!潛月弟子受此質問,呆定不語。
盯看雙手血色,青年腦中雜亂一片,憶想當年山間奮誌,勤以苦學,恩孝尊親,今卻隨之渺渺雲煙。環觀四周,瓦礫碎地,雕樓殘存。
人聲撕叫,幼兒哭啼直顯眼簾,鮮血濺紅門庭,浸進黃泥,屍首靜臥,顎唇擴張,亡卻難瞑。青年跪叩於地,捂麵而泣,蕩留滿腔悔意。
“十年山田煉誌身”
青年忽作嘲樂,拭去滑落淚珠,顫巍身體。口若鍾鳴,傳及數裏長廊(市斤)。
“一朝得道忘懷恩”
他運轉殘力,微觸胸下一尺,摧破道元,再無鬥勢。口中卻仍緊接下詞。
“遁落旁門求仙術”
青年尋得劍鋒利刃,持於手中,凝視覆留血印,揮動劍柄,按向頸處。黎昕遠立一旁,並無阻攔。
“終使人間空餘恨”
青年橫斷生息,倒落塵埃。夕陽輝至,而顯淒涼。黎昕將屍首浮起,釋下腰間吊留袖裏袋,以罡力破開黃塵,於地麵凹陷,成安身之穴。再將屍首平躺,添取散落土泥,蓋之閉墓,隆起小型駝峰。削減殘缺石壁,穩紮入峰前,黎昕未將碑文雕刻,隻留得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