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期間的大西南條件是極為艱難的。日軍無數次的空襲轟炸,加上國民黨政府腐敗,物質匱乏,法幣貶值,教師工資極低,生活很難維持。盛彤笙的困難更甚於他人。他的父母因病於1942年前後相繼去世,全家老幼的生活和教育費用,都得靠他一個人的微薄薪金維持。當時他的生活窘迫的程度,盛彤笙在自傳中有個回憶:
“我的一件黑呢大衣從出國穿到回國,從武功穿到成都,袖子磨破一個大洞,真是‘捉襟露肘’。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隻得出賣我由德國帶回的心愛的原版書籍。其中醫學書籍很易脫手,隻托友人在李莊的同濟大學醫學院貼出一張出售的書目,立即搶購一空。唯獨一部德文《獸醫畜牧百科全書》,共八大卷,不易找到買主。恰好當時陸軍獸醫學校在蘭州成立一個分校,我估計他們參考書籍一定非常缺乏,便去函向他們兜售,果然他們不惜高價購去,可惜等到我將書寄去,他們再將款寄來時,已經貶值到不值幾文了。解放後,這部書被蘭州軍區後勤衛生部軍馬衛生科所接管,從來很少有人翻過。1981年,經我商得蘭州軍區後勤衛生部慨允,用我新譯的《家畜的傳染病》十部換回,事隔近四十年,又物歸原主,雖然參考價值已經不大,但卻刻印著舊社會一個貧苦知識分子的一段辛酸曆史。我除在書首略記其經曆始末外,還將我與蘭州軍區後勤衛生部的來往信件粘貼於書後,希望後代珍藏之,以留永念。”
前方的將士在與日寇浴血奮戰,後方的教師也挺起了脊梁,擔當起教育救國的重任。中大畜牧獸醫係主任陳之長,教授羅清生、熊大仕、盛彤笙、汪啟愚、吳仲賢、湯逸人等,不畏艱辛,在社會動蕩、設備簡陋、經費緊缺的情況下,恪盡職守,安貧樂道,相繼培育了不少英才。其職業精神,亦令人感動。
抗日戰爭爆發後,中央大學遷往大西南,當時學校隻負責圖書儀器和師生員工的運送,而畜牧獸醫係還有許多種畜無法內遷,這些種畜大多是從美國引進,既是教學所必需,又是有錢難買的珍貴品種,教師們不忍心扔掉,於是該係就自行聯係了民生實業公司的船隻搶運。由於戰火逼近,輪船到不了南京,隻能靠岸武漢,教職員就搶在日寇占領前,步行趕著種牛、種豬、種馬往武漢轉移,一路上跋山涉水,風餐露宿,夙夜辛勞。其中的美國純種乳牛,一天趕著隻能走十多裏,路上要給牛喂草、喂料、喂水、擠乳,擠出乳就在當地廉價賣,路上還有孕牛生產,要接產、護理牛犢,慢慢地讓小牛跟著母牛走。他們就這樣全部無損地將畜群趕到武漢,再上船運到重慶,轉運到成都,在沙坪壩借用巴縣中學的五畝學田,建簡易牛舍安頓下來。見到眼前的這一切,時任中央大學校長的羅家倫先生十分感慨,讚歎說:“千裏趕牛羊,不亞於上戰場,真不容易啊!”相對比中央政府大員紛紛逃竄山城,而幾個文弱書生卻這樣驅趕著上百頭種畜千裏大轉移,為以後的科研、教學和良種繁育“保種”,實在是鮮明的對照。
在成都漿洗街安置好後,學生們在日寇飛機的不時轟炸下如期上課。在教學上,盛彤笙也充分展現了才華和風範。他作風嚴謹,一絲不苟,上課總是準時進入教室,先關好門,遲到的學生需敲門打報告才能進來,所以學生幾乎沒有出現遲到的現象。講課前,先來5分鍾的測試,這是當時流行的一種促使學生及時溫課的方法,將分別寫在紙片上的不同題目發給學生,每人一題,5分鍾內寫完交卷,作為平時考核的成績,測試後才開始講課。授課隻拿幾張卡片,提綱先用英文和德文寫在圖書卡片上,字跡工整清秀,筆觸極細。盛彤笙授課板書美觀整齊,聲調平靜清晰,同學反映聽他的課是一種享受,課後稍加整理便是一篇很好的文章。由於他備課非常認真,資料十分豐富,講課條理分明,善於誘導,語言精練,使學生容易理解和記憶,因而他的講課一直深受學生們的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