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目光越過眾人，低聲對他道，“秦國，贏氏長子。”
就在領頭注意力被吸引的那一瞬，冷光飛過，他隻覺胸口一痛，就失去了知覺。
看到領頭倒下，軍心霎時大亂。
幾道紅光閃過，火箭落到地上，枯黃的草立即被點燃，火光呈圓形蔓延開，把眾人圍起來。
東風大起，火勢愈發洶湧，扶蘇早就在混亂時悄悄隱去。
“這一次，又要死許多人了。”扶蘇看著火海中掙紮的人們，閉了閉眼。
“為了活下去，別為他法。”
姬月見慣生死，語氣漠然。
“嗯，走吧，今天之內一定要出山，子笙又發起燒了。”
下山的路很陡峭，一些懸崖峭壁上的棧道因為常年失修，殘缺不齊，走起路來，十分費力。
“姬月姐姐，好像……下雨了。”
扶蘇抬起頭，雨滴落在他的眼角，順著臉頰無聲滑落。
“嗯。”
他眼中的一閃而過的欣喜，被姬月敏銳的捕捉到了。他是在高興那些火海中的人不用死了麼？
才眨眼的功夫，滂沱大雨傾瀉而下。
扶蘇將衛子笙抱在懷中，用衣袖擋住雨，盡量不讓他淋雨，卻無法做到，衛子笙已經濕透。
他們艱難的行走在峭壁的棧道上，身後，被大雨救下的敵人，一個接一個的上了棧道，這孱弱的木道被他們的步伐震得搖晃，發出吱呀的聲音。
一邊要小心翼翼的走一步，一邊敵人粗重的呼吸聲越來越近，棧道顫抖的越來越厲害。
棧道驀地消失，出現一塊略大的石塊，他們到了峭壁的盡頭，低頭看去，是黑色的深淵，隻有一根狹窄的獨木橋，顫巍巍的從這頭橫到山澗的那頭。
姬月看著那獨木橋，神情複雜。
隻要在敵人沒有追到他們之前過了河，然後毀了橋，那他們就可以安全了。
隻是……這快要朽掉的木頭，真的能承受住三個人的體重麼？
豆大的雨滴模糊了她的視野，雖然看得不是太清，但她知道，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
能救她和衛子笙的辦法，隻有一個。
這是衛子笙的幻境，在這裏麵，隻有她自己和衛子笙是真實存在的，而這個少年時的扶蘇，不過是一個幻影罷了。
如果，隻有她和衛子笙過橋，那能過河的可能性是不是會大一些呢？畢竟，少年的扶蘇隻是一個幻影。
可少年那略帶寂寞無奈的笑容，一遍遍的浮現在她腦海中。
扶蘇……
她明明知道，隻要放棄了幻影的扶蘇，她和衛子笙就可以活下去。
“扶蘇，快過河。”
聽著逼近的腳步聲，姬月急急喊道。
扶蘇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她。雨水模糊了姬月的視線，但她好像感到了扶蘇目光中的震驚。
他們現在所麵臨的處境，扶蘇，其實是知道的吧。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他的語氣不冷不熱。
姬月笑了起來，“嗬嗬，這一路走來，你可是一點都不信任我的。怎麼這個時候，又想救我的命了。”
她將扶蘇往前推了一把，“保護好你的朋友吧，扶蘇。”
“我的朋友，我一定會保護好，但是，這並不需要犧牲你。”他固執的不肯往前走。
“這根獨木，隻能承載兩個人的重量。”姬月語氣有些悲涼。
“我知道。”他將衛子笙放下，“所以，我的朋友可以拜托給你嗎？”
姬月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你……想幹什麼？”
雨水打濕他的長發，他淡淡笑著，“我不會讓別人因我而死，也一定要保護好我的朋友。”
“扶蘇，別！”意識到了什麼，姬月語氣帶著懇求，但是，他隻是一個幻影啊，他現在做出的抉擇，對於她而言，無疑是最好的。
扶蘇轉身往後跳了一步，從袖口中拿出匕首，俯下身將棧道砍斷。隨著棧道的倒塌，扶蘇和緊追不舍的敵人一起朝深淵落下。
“我說過，我會護你周全。”
扶蘇抬頭。
姬月半跪在石台上，一隻手攥緊了峭壁垂下的藤條，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
“別放手啊你。”姬月心裏很惱火，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他隻是個幻影，就算死了沒什麼的。
“嗯。”扶蘇低聲應道，咬著牙，他抬起另一隻手握住她，用腳蹬住石壁，將身體覆在岩石上借力。
姬月單手將藤條一圈圈的纏繞在手臂上，借用藤條的力，將扶蘇慢慢往上拖。她額頭的汗水滴落，夾在雨水中，染濕了他的衣襟。
雨水衝刷著地麵，發出喧囂的聲音。雨珠越來越密集，砸到臉上，隻覺得發疼。
就在姬月覺得手臂快要斷掉的時候，他終於爬了上來。
二人力氣散盡，扶蘇爬在石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姬月跌坐在地上，雙手又麻又疼。
“謝……謝你。”扶蘇踉蹌的站起來，去攙扶姬月。
“嗯！”姬月脫力的笑笑。
扶蘇與姬月相互攙扶著去找衛子笙。
剛剛情況緊急，誰也沒注意衛到子笙，此刻，他正躺在石台的邊緣，隨時可能掉下去。
因為大雨的衝刷，石台露出一道裂縫，細碎的石頭被不斷的衝落。
“子笙。”
許是扶蘇太心急，來不及多想，箭步上前就去拉衛子笙。
那裂縫驀地擴大，扶蘇和他所在的石塊掉落，二人直直墜了下去。
姬月見狀，想撲過去拉住二人，卻連她所在的石塊也碎裂開來，隨之也掉了下去。
大雨依舊，喧鬧的雨聲彌漫在山穀中，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