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歡愉(一)(2 / 3)

抬起酒杯的士兵們一瞬間都忘了勾人的美酒,“那是哈斯緹吧?”

“當然,死瞎子的蛇舞可是四任國王都讚賞有加的。”梔子望著舞池,喝了一口酒又撬開一個堅果。

“四任國王?我看她沒那麼老呀!”

梔子湊近那個發問的士兵,小聲說道,“等你了解巨木之城的曆史就知道了。”

梔子的聲音馬上被淹沒在觀眾的呼喊中。音樂已經演奏到最核心的部分,鼓點越來越緊,弦音越來越快。

“嘿!你別擋我!”坐在最裏麵的士兵因為有酒桶與其他人的遮擋,幾乎看不到這場舞蹈。這時,二樓的觀眾們都已經紛紛離開座位趴到了欄杆上,眾人也在欄杆被人擠滿前找到了一足之地。

舞池裏哈斯緹已經定住了腳步,她有力的腰肢此刻正如同一條在絕望中垂死掙紮的蛇,瘋狂而用力的擺動著。跟著鏗鏘的音樂竟然隱隱有種淒厲之美,一會兒,不隻是腰,連同脊椎、連同跨部、連同雙腿雙手都一起扭動,仿佛整個人都融進音樂裏成為那條對高高在上的月亮求而不得的毒蛇。叮咚作響的不知是樂手放在大腿上拍奏的鈴鼓還是舞女身上那隨舞姿相互碰撞泛起流光的琉璃珠。

“咚”大鼓一聲悶響,舞女踏步開始回旋,不停回旋,飛旋的流蘇漸漸模糊了邊線,化作一層薄紗,籠著纖細的腰身。鼓聲越來越重,越來越快,舞女隨著它的節奏越來越快,快到連紗裙都飛揚起來。看著這一節,所有的觀眾都忘記了歡呼,屏住了呼吸。

“咚”“咚”兩聲,舞女一緩一轉,一個空翻落地回身,優美地臥倒在地,向著天空伸出的手訴說著那條蛇最後的執念,不遠落下。這時,所有的音樂戛然而止,仿佛蛇對月亮的癡妄定格在了這個瞬間。在場的人也被定格了,被震撼的心好像連跳動也停滯了。直到哈斯緹從池中站起來,向周圍的所有人再次行禮,人群才再次躁動起來,如潮的掌聲與呼喊向她湧來。

“哈斯緹!”“哈斯緹!”“哈斯緹!”

劇烈起伏的胸腔展示著她的疲勞,但她依然優雅地張開雙臂。一支又一支的紅薔薇向她拋來,她迎接著這一切,享受著這一切。望得迷醉的士兵們反應過來,紛紛回到桌上拾起之前哈斯緹分發給他們的紅薔薇,向著舞池裏那個疲憊的身影拋去。

人群依舊在不停呼喊著哈斯緹,在這其間,梔子大聲喊了句“啄木鳥!”接著有人也跟著喊了出來。於是,酒館裏的歡呼就漸漸變成了“哈斯緹”“啄木鳥”“哈斯緹”“啄木鳥”交相呼應。

哈斯緹繃住臉上的笑容,朝梔子的方向翻了個白眼,而趴在欄杆上的梔子也回以一個挑釁的微笑。

注意到二人又開始較勁,洛娜塔失笑。她側身準備回到座位上,卻看見她旁邊的一位女客雖然嘴上呼喊著哈斯緹的名字,那支紅薔薇卻緊緊攥在手裏沒有拋出去。洛娜塔看向了其他女客,她們大多都還拿著紅薔薇,洛娜塔突然來了興致,收回了邁向桌位的腳步。

此時哈斯緹高舉雙手,示意觀眾安靜,同時酒保們拿著笤帚上舞池將成堆的紅薔薇清理幹淨。哈斯緹右手一揮,展向門口的方向。“叮鈴”一聲,門鈴響起,從融入夜幕的門外,一個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

酒館裏幾乎所有的女客這時候尖叫出聲。

那是一個瘦高的男人,寬大的皮帽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那雙薄唇與布著短短胡渣的下巴從皮帽的陰影中露出來。一身粗布衣素淨整潔,看似隨意的一批一裹反為整個人添了一絲不羈之感。兩根腰帶將寬鬆的上衣收緊,展現出腰身,往下一雙長靴將雙腿修長的曲線一展無餘。

哈斯緹的下台伴隨著這個男人的上台,他摘下帽子向著四周的觀眾鞠躬。微卷的淡棕色短發下是一張英俊的臉龐,似經過最巧妙的工匠之手精雕細琢,而飽經風霜的粗糙肌膚與鼻梁上短短的一道疤痕訴說著他曾經曆過的滄桑。那一雙淺綠色的眼睛裏似乎有著某種魔力,讓人忍不住想看透裏麵那份淡然之下隱藏的東西。

男人將後背上的東西拿到胸前抱著,走到舞台的階梯上坐下,慢慢拆開層層包裹的布條——是一把看上去相當古舊,造型奇特的八弦琴。纖長的手指隨意一撥,幹淨而空靈幽幽傳來。酒館又再次安靜下來。男人眉頭一皺,伸手轉了轉弦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