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請進”,聲音從簾子後傳過來,伴著輕微的沙啞,“在下身體不適,不便起來相迎。”
冷襄的手移向腰間軟劍,緊緊地捏住劍柄,輕輕地掀開珠簾,慢慢地走了過去。
不遠處的軟榻上半臥著一個男子,他整個人都隱在燭光的昏黃之中,看不清楚長相。他看見冷襄過來,艱難地動了動身子,出口的聲音微喘中帶著些細弱的笑意,“姑娘不要害怕,在下如今身中劇毒,手無寸鐵之力,連走出這屋子都困難,縱是別有居心,也根本奈你不得。”
冷襄並不為所動,站得遠遠的,聲音與麵容一樣冷淡:“我隻問三個問題。一,你為何抓走楓兒。二,你所說司馬家慘案的凶手是誰?三,你需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姑娘果然爽快,你既如此開門見山,我,我便也不拐彎抹角”,男子一句話沒說完便輕輕咳了起來,半晌平息下來,接著道:“請走粟公子有兩個目的,一來引你們到這裏,二來看‘醉顏’是否在他身上。”
“你的兩個目的顯然都達到了”,冷襄冷哼了一聲,“隻是不知此處的‘蘊梓’院與襄城之中的那座又有何區別?”
“本質無甚區別,都是在下區區產業,隻是襄城已布滿了朝廷眼線,實在不便。”
他一句話說得清清淡淡,落在冷襄耳中卻已完全變了味道:“你,你說什麼?朝,朝廷眼線?”
“不錯”,男子緩緩道:“如果在下所猜不出意外,‘醉顏’在姑娘身上吧?”
冷襄怔了一瞬,繼而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與不是,姑娘如今都已身陷險境之中”,男子歎息一聲,“君子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無需我多言,你想必也是懂的。”
司馬家的滅門之災,淨瓶穀中的凶殘屠戮,這一切無一不驗證著這個道理的真實性,冷襄難過地閉了閉眼睛,“宇文冷襄早已將生死置之腦後,此番你若是想得到‘醉顏’,縱是拚個魚死網破,我也在所不惜。”
“我確是想得到姑娘手中的‘醉顏’,隻是我卻是想讓姑娘心甘情願地奉出。”
冷襄像聽了什麼好些的笑話,然而她又實在笑不出來,“第二個問題!司馬家的滅門凶手是誰?”
男子不答反問:“你覺得是誰?”
冷襄冷著臉不說話,男子等不到她的回答,也不執意,接著問道:“有誰能在一夕之間將一個百年武林大家滿門屠戮,這樣的力量江湖中任何一個門派都不可能做到,既如此,那姑娘認為會是誰呢?”
“朝……。朝廷?”
男子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待冷襄麵容上最初浮現的驚恨一一淡去,他方才道:“你走近些“,說完又垂首咳了起來。
冷襄向前走了幾步,這個病弱交加的男子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微妙的信任感,盡管她不知道這莫名生出的信任感來自何處,但她直覺這個男子不會傷害自己。
男子輕咳了一陣,抬起頭來,目光濕漉漉地望向冷襄,有些溫柔的憐憫,“你很美。“
冷襄也在同一時間看見了他,確切地說,是他的眼睛,因為他帶著麵具。她隻看了一眼,然而隻一眼,便呆住了,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裏麵已經不知不覺蘊滿了難以置信的欣喜與期盼,“你,你,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