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碧兒看來,能與皇宮做生意的喬薇的確是挺有錢的,雖然事實並非如此。
喬薇早知生意做大了會被人盯上,卻沒料到對方膽子這麼大,直接打起了她配方的主意:“你剛剛你家夫人是誰?”
碧兒如實答道:“夫人的夫家姓喬,娘家姓徐。”
喬薇擺手:“不是這個,她是什麼府的人?”
“恩伯府。”碧兒覺得恩伯府在京城還是有些威名的,畢竟是幾代的杏林之家,又與丞相府有過婚約,盡管似乎那段婚約不了了之了,但恩伯府的名聲已經打出去了,保不齊夫人就聽過呢,“夫人,您是不是知道恩伯府?”
知道,當然知道,鼎鼎大名的杏林世家,靈芝堂的幕後老板嘛,自己與恩伯府的淵源可不是三言兩語得清的。
喬薇淡淡地笑了一聲:“你口中的徐氏,是不是就是喬家大姐的母親?”
“是的。”碧兒點頭,大姐的稱呼原先是長房千金的,不過長房千金被逐出家門,嫡出大姐的名號便順理成章地落到了二房千金的頭上,“夫人,你認識我家姐嗎?”
何止認識?簡直是奪夫之恨不共戴,難怪徐氏迫不及待地對付自己了。
碧兒著急道:“夫人,我的確是用的假配方,你相信我。”
碧兒質問阿貴的話她都聽到了,配方也看了,的確是改動過的,算這丫頭還有幾分良心。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當時的情況,換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得太好,可立場不同,她不會因為自己能夠理解碧兒的難處,就原諒碧兒的手段:“你我該怎麼罰你?”
碧兒福低了身子道:“夫人怎麼罰,碧兒都絕無怨言。”
喬薇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地點了幾下:“罰你三個月的月錢,灑掃庭院一個月。”
“是!”
竟是答應得如此爽快,在現代,誰要是扣她半個月工資,她得炸毛,一個月,她得走人,兩個月,她得揍人,三個月她恐怕就要殺人了。
可在碧兒看來,下人身份卑微,一個弄不好就得吃板子,那樣的話,不死也得脫層皮,相較之下,隻是扣她幾個月的口糧就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碧兒暗鬆一口氣,又道:“夫人,你打算怎麼處置恩伯府的那一位?”
怎麼處置?自然是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了。
卻林媽媽昨日便到鎮上等候碧兒了,她原本不讚成這麼做,覺得碧兒拿到配方過兩日再送來便是,徐氏卻恐遲則生變,非得林媽媽在這邊守著。
林媽媽在客棧守了一一夜,也沒見碧兒過來找她,她不知碧兒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在房裏惴惴不安。
索性翌日大亮時,碧兒匆匆忙忙地趕到了:“抱歉林媽媽,昨日作坊趕貨,夫人死活不準假,我做到半夜才得閑,但那時已經沒有馬車了。”
林媽媽想你該派人與我一聲,可再一想,她一個丫鬟,形單影隻的,哪兒來的同伴使喚?便又道:“你來了就好。”
碧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林媽媽將她拉入房間,關上門,鄭重問道:“夫人讓你拿的東西拿到了嗎?”
碧兒點點頭,一副快要累死的樣子。
林媽媽十分和善地給她倒了一杯涼茶:“先喝口茶,順順氣兒。”
碧兒咕嚕咕嚕灌了一大口,終於緩過勁兒來,道:“太不容易了,我險些被發現。”
那就是沒被發現了,林媽媽對於碧兒經曆的凶險半分興趣都無,她隻想要走大喬氏的配方:“東西呢?”
著,目光在碧兒身上上下打量。
碧兒就道:“林媽媽你甭看了,我沒把配方帶在身上。”
林媽媽倒吸一口涼氣:“你這丫頭,咋不帶配方呢?還怕半路被人給打劫了不成?”
碧兒心道,昨兒還真遇上打劫的了你呢?當然這不是碧兒不帶配方的緣由,碧兒躊躇了一瞬,鼓足勇氣道:“林媽媽,我在作坊做了那麼久的事,也算是明白這道配方究竟值多少錢了,配方我給夫人不是不行,但我有條件。”
林媽媽聞言笑了:“你還有條件?你敢和夫人提條件?碧兒,別仗著夫人對你有幾分寵愛就給我蹬鼻子上臉,我警告你,夫人對那些不聽話的下人可是不會心慈手軟的。”
碧兒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林媽媽的哪裏話?我怎敢與夫人作對?不過這配方是我拿命偷來的,夫人總得給我一點補償不是?”
這話可沒比先前那幾句客氣,林媽媽冷下臉來:“碧兒啊碧兒,你可別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碧兒忍住心中的害怕,神色如常地道:“夫人若是不想要我手裏的配方,就當我沒這話。”
林媽媽冷笑:“你就不怕夫人治你?”
“她治我可以,但她恐怕永遠都偷不到配方了。”碧兒道:“我昨日偷配方,驚動了喬夫人,喬夫人正在徹查此事,一旦她查出端倪,以後誰再想得手,大概都不可能了。”
若果真如此,那這一次就的確是唯一拿到配方的機會了,林媽媽在心中捉摸著碧兒的話,不忘觀察碧兒的神色,但不知為什麼,從這丫頭進門的那一霎,她便好像看不透她了。
林媽媽最終選擇了相信,畢竟配方才是當務之急,這丫頭既是有的籌碼,會漫要價倒也不是一件稀罕事,人心嘛,都是容易膨脹的。
被碧兒一敲詐,林媽媽完全沒去懷疑配方的真假了,因為林媽媽絕對想不到,一個丫鬟敢用假的配方與夫人做交易,那必須是真的,碧兒才能有如此深厚的底氣:“你的條件是什麼?”
碧兒正色道:“我要我全家的賣身契,以及一千兩銀子。”
“死丫頭,居然敢要一千兩?”正院,聽完林媽媽的稟報,徐氏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最近本就手頭緊,叫她拿出一千兩銀子,簡直是剜她的肉,至於賣身契,她倒是沒放在眼裏,恩伯府下人多,他們一家走了就走了,多的是人頂上。
林媽媽道:“夫人,隻要咱們拿下配方,就不怕賺不回這一千兩。”
沒錯,鬆花蛋在市麵上的賣價是兩百文一個,十個就二兩銀子,一賣它個千兒八百的,幾日就把銀子賺回來了,何況不是還有宮裏的生意嗎?
屆時,她把它搶過來,何愁不能一夜暴富?
徐氏答應了碧兒的條件,當日下午,碧兒便拿到了賣身契,自此,他們都是自由身了。
碧兒去東外院幫爹娘收拾東西,她爹娘是一萬個不想走,碧兒疊衣裳裝箱子,馮氏就一隻腳搭在另一條腿上,破口大罵:“你你都幹啥了?夫人非得把我們全家都趕了,我真是白生了你這麼個賠錢貨!一分錢沒撈著,還倒把差事給丟了!老娘怎麼就沒把你給淹死!”
常婆子打聽到的消息可不是這樣的,靠在門廊上,酸溜溜地道:“不是夫人要趕你們,是你家閨女不想幹了,逼著夫人放你們走,你閨女兒也是能耐啊,賣身契拿走就拿走。”
馮氏可不在意什麼賣身契不賣身契的,她隻知在伯府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她不想走,但現在,人家攆著他們走,馮氏脫了鞋就朝女兒打來:“不中用的東西你又幹了啥?你都幹了啥!”
常婆子見自己挑起了一樁大戰,灰溜溜地走掉了。
碧兒結結實實地挨了幾下,在馮氏一鞋底板抽向她腦袋的時候,她穩穩地扣住馮氏的手:“娘,我幹了十惡不赦的事,夫人恨不得殺了我全家,你們不想走,可以,到時候夫人要殺了你們泄憤,可別怪我沒給你們一條活路!”
馮氏嚇到了。
收拾完東西,碧兒雇了輛馬車。
馮氏驚道:“你哪兒來的錢雇車?”
“我的月錢。”
馮氏更驚訝了:“你才幹了幾就有月錢了?”
碧兒沒答話,把配方給了林媽媽,從林媽媽手中拿過銀票,帶著爹娘弟弟坐上馬車,晃悠著晃悠著離開了伯府。
一路上,馮氏沒少數落碧兒,但看在那些“安家費”的份兒上,倒是沒再動手。
日暮時分,馬車抵達村子,看著這麼黑、這麼破爛的地方,馮氏簡直一臉嫌棄,放著好好的大宅子不住,住到這窮鄉僻壤來,真是腦子壞掉了。
碧兒上山見了喬薇:“夫人,我能先讓我爹娘和弟弟在山上住幾日嗎?等我找到了房子就讓他們搬走。”
喬薇點頭。
碧兒感激一笑,從懷中拿出一遝銀票:“這是一千兩,請夫人收好。”
喬薇正在發憤圖強地練字,聞言放下筆來,道:“這是你拿命換來的錢,自己留著吧。”
碧兒道:“奴婢不敢收,不是夫人指點,奴婢訛不來這一千兩。”
喬薇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去後院給兩個孩子洗澡了。